卜世仁是偷偷溜回杭州城的,他爹非说要他出去先避避风头,那乡下有什么好玩的,连个漂亮姑娘都没有。
又怕他爹知道他跑回来了,在城外找的马车一路上遮遮掩掩的,和几个狐朋狗友碰头后才撒开了欢的玩起来。
先是去了酒楼听曲,调戏了几下戏子,又觉得无趣现在天还没黑就要去楼里找姑娘去了。
这才有了温执在路上遇着卜世仁的一幕,他一路跟着那群人走到了春风楼,杭州城最热闹的青楼,里边姑娘就是一起喝个酒都要五两银子。
那张脸他是不会认错的,绝对是那天在门口碰上的那个男人,他脸上被挠出来的疤痕到现在都还有浅浅的印子。
明明这个人就在杭州城里,为什么,为什么差人说找不到人。
卜世仁大摇大摆的在大街上行走,明目张胆的出入酒楼青楼,温执不信知府大人一无所知。
他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死死的盯着春风楼的大门,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有个眼熟的衙役走进了春风楼。
不一会就拉着睡眼惺忪的卜世仁从楼里出来,卜世仁一脸怒气,衙役不住的点头哈腰,谄媚的说着话。
卜世仁知道自已跑回来被孙茂才知道了,尽管不满也没有太为难他爹的人,只是一甩袖背过身去“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不让我待城里,我走就是了,用不着你们赶我。”
衙役陪着笑“少爷,知府大人说了让我亲自送您出城,还给您带了话,最近风声最紧,还请少爷在庄子里多待些时日。”
卜世仁冷哼一声,“哼,我爹也真是胆小,这杭州城能有什么事。”嘴上虽这样说着,却还是跟着衙役走了。
卜世仁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跟着衙役往城外走去。温执在后面悄悄跟上。
七拐八拐的走了一段路,并不是出城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偏僻的小院,四周树木繁茂,将小院遮得严严实实。
衙役带着卜世仁进了小院,温执绕到后院墙边,寻了棵大树爬上去,向院内窥探。孙茂才见到卜世仁后,脸色一沉:“你这逆子,此时回来作甚?”
卜世仁却满不在乎:“爹,我在乡下都快憋死了,回来玩玩又怎样?”
孙茂才眉头紧皱:“那温执已经是个秀才了,今朝若是在中举,难免以后官做的不比你爹大,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卜世仁嗤笑一声:“哼,这不是有您这个知府大人罩着,能有什么事?”
“在说了,不让他考举人就是了,今年折个手,明年瘸条腿的,不是很正常,考运差呗。”
孙茂才被气个倒仰,一时气的哆嗦“你个逆子,我为官多年,勤勤恳恳,就因为你一时杀了人,我昧着良心,有负皇恩包庇你,你还不知好歹。”
卜世仁知道不能再气着孙茂才了,这才绕到他的身后,给孙茂才捏肩捶背的哄着人。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孙茂才先一步离开,卜世仁见他爹走了。又在小院子里呼呼睡大觉。
等睡到下午了,才让衙役套车送他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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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闱在即,卜世仁说的那样断胳膊瘸腿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温执的身上。
放榜那一日。当温执的目光急切地在榜上搜寻自已的名字时,心却渐渐沉入了谷底,那榜上并没有他的名字。
他看到了那些平日学问不如自已的同窗,竟都在榜上。温执有些颓废,也许是自已真的没有写好卷子吧。
还是一名与他素日里有些龃龉的学子,来到他面前嘲笑他乡试斩卷。温执才知道自已是因何榜上无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这不过是知府大人的小手段罢了。
杭州知府徇私枉法,又科举舞弊,温执将诉状递到浙江巡抚处,满心以为至少能得到个彻查的结果,哪里知道以证据不足,就打发了他。
温执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到家的,榜单已出,结果已是定局,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要怎么杀掉卜世仁为自已的家人报仇。
他设想了很多种办法,都被他意一一否决了,温执愤怒的把卓子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上“不行,都不行,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报仇?”
熬了几个日夜都没有万无一失的方案,温执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拿手匕首隐藏在袖子下大步朝着杭州城里去。
他也不知道卜世仁会在哪里,只能在春风楼守着。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春风楼的门口。
卜世仁摇着折扇从马车里下来。
温执屏住呼吸,肌肉紧绷,他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卜世仁的小厮都没反应过来,温执就已经扑到了马车边。
现在的温执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就像是一个疯子,眼中的仇恨让他惊惧,卜世仁根本没认出来这是谁,为什么想杀他。
“卜世仁你不是人你还我家人命来。”
温执手中的匕首带着呼啸的风声刺向他,卜世仁狼狈的一个侧身闪躲,匕首还是在他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如注般喷射出来,染红了他的大半衣裳。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拿上棍子砸在温执的头上,门口的动静引来了春风楼里的打手,这群人肯定也是帮着卜世仁的。
温执一点胜算没有,看着捂着胳膊躲在一边哀嚎的卜世仁,温执只能寻着空隙逃走了。
儿子受伤了孙茂才自然也是心疼的,这个温执竟敢无凭无证检举他。
该怎么处理温执,孙茂才一时犹豫起来,陈氏心底冷笑一声看着孙茂才,她这个丈夫最是看重他的名声,现在犹豫不决无非是没想到一劳永逸的法子。也不想自已出手,装的一副圣贤模样。
陈氏抹着泪过来拉住孙茂才得袖子“老爷,咱哥儿受了好大的罪啊,老爷在担心什么,老爷要是不为儿子出气,那就我去做好了。”
孙茂才两眼一瞪“你想要干什么,他这样不是自作自受吗?你还要袒护他,都是你溺爱出来。”
陈氏也瞪起眼来,手帕抹干净脸上的泪珠“我就一个儿子,敢伤害我儿子,我一定要让他好看,这事我是一定要办的。”
孙茂才吹胡子瞪眼睛的最后袖子一甩负气离开。
孙茂才不在陈氏也懒的哭哭啼啼的,喊来心腹的妈妈耳语几句才去查看儿子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