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询问的邻座是个富贵的妇人，此刻一脸祥和温柔地打量了一眼周僖，问道：「姑娘是外城来的罢？」
「正是。」
「这金玉笺，是金玉楼楼主发出的考题，每半载一次，广招天下女子以才艺解之，虽然是短短的四字诗，但要真正解答，可不容易，算算数量——台上这位唐家的大千金，该是今载的第九十六位了。」
唐家的大千金？应是豫城出身名门的大小姐，竟也能在这歌舞楼中抛头露面吗？
「唐府的小姐，竟也能参与这金玉笺么？」
周僖话说得不明晰，但身侧的妇人瞬间会意，取笑道：「我们豫城民风开放，知府向来主张废除俗礼，世家千金，也都以挑战这金玉笺为荣，再说姑娘您，不也到这金玉楼闲逛来了吗?」
相比之下，南庆皇都竟然显得封闭了，周僖若有所思，笑着向那妇人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是，话说回来，这金玉笺的考题，记载在何处呢？」
「姑娘看那儿——」
顺着妇人的目光而去，只见台边的金柱子旁赫然鎏下四句大诗，适才入门前竟未注意到——「雾起青湖月未央，轻罗曼影绕波光，不见鱼龙惊水面，只闻歌韵入霓裳。」
而台上这位唐家千金，巧抓了轻罗曼影和歌韵霓裳，舞步轻灵如雾，裙摆如同云在脚下起伏翻涌，随着优雅吸睛的舞姿，又微微启唇，发出一声声如水滴般清脆的哼唱，那歌声低柔而婉转，仿佛从湖底升起的涟漪，又如同月夜下悄然流淌的溪水，带着一丝神秘与诱惑，逐渐融入了金玉楼的夜色之中。
她的哼唱声不高，却轻易地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歌声与舞动交织，仿佛诉说着一个古老而动人的传说，令在场的每一位观众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倾听。
舞台下的观众们，原本沉浸在静谧中，此刻却纷纷爆发出喝彩之声。掌声如潮，叫好声此起彼伏，高声喝彩道：「好一个水袖嫦仙！」
而那白衣女子仿佛未曾听见，仍然沉浸在自已的世界中，随着歌声渐渐转低，她的动作也随之放缓，水袖在空中缓缓垂下，如同落雪一般轻盈，最终在她身旁翩然停住，身形微微前倾，长袖掩面，轻轻屈膝，仿佛湖面上一朵刚刚绽放的白莲，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收拢。
「献丑了。」
堂下的人纷纷褒奖着。
「这唐家姑娘技艺果真不俗，今日真是不枉这一行啊！」
「可不是，依我看，这唐家千金定是解开这金玉笺的第一人——」
「这可未必，金玉楼楼主阴晴不定，这金玉笺的释解，都由他说了算。」
……
「宫中也不常见这等绝色美人！」周僖看高兴了，同其他宾客一般，反观程颉和铁青衣，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一个人沉声看着四周，在寻找金玉楼楼主的身影，另外一个人倒是不喝酒了，面具下，低着头，也闷闷的。
「你们说，是与不是？」
程颉接过话来说道：「我并不懂歌舞，但希望真如在场人所说，若此女能解金玉笺，今夜我们便能与楼主见面。」
在满堂的喝彩声中，从楼中的阁楼台上悠悠传出另一名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恍若雾林中魅惑人心神的吟唱：「霓裳翩若惊鸿影，水袖回风舞洛神，姑娘真是好技艺——但我家楼主说了，这金玉笺姑娘只解对了一半。」
「这等的技艺都未解开？只怕这天下之中，再无人能解开了罢？」
「也不知这楼主打的是什么算盘？」
宾客纷纷议论道，那娇滴滴的女子声继而说道：「恩客们莫要着急，我们家楼主呀~自有他的打算与想法。」
而唐麓不卑不亢，闻言只是淡然一笑，向人群中俯身后，悠悠地下了台。
「雾起青湖月未央，轻罗曼影绕波光，不见鱼龙惊水面，只闻歌韵入霓裳……」周僖蹙着眉头，悠悠地念着这句金玉笺：「也不知道这背后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一侧的铁青衣思索了半晌，倒是出乎周僖和程颉的意料，沉声答来：「雾起为奇幻，青湖系水域，绕波光暗喻为水面之上，‘鱼龙’不惊，唯有精通水性之物才能做到，至于最后一句只闻歌韵入霓裳」，传闻鲛人擅长和水而歌，此谜题，并不难。」
「原以为表兄只通得行军打仗的本事，没想到，这解谜题也有一道呢。」
铁家虽是武将世家，可历来也出了不少文人，铁青衣又是族中受倚重之子，胸壑之中沾得了墨水。
「凑巧。」铁青衣的面具下看不到什么波澜起伏：「不过是方才入楼内时，见楼后的水域中央搭了一个台子。」
「这么看来，此谜底系要解题者于水上、仿照鲛人、和歌而舞？」程颉接话道：「那台子我也见了，搭在后湖中央，摇摇欲坠，若非是武艺及舞艺双高之人，恐怕十分不易。」
武艺及舞艺双高之人？也不知是不是凑巧，恰好与周僖这两次抽取的金手指有关。
「我想，我应当去试试。」周僖站起了身，清澈的眸目中隐约地透出坚定之色，仿佛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不可，危险。」程颉还不等周僖说完，便一口否决相拦。
「我若不去，难不成你们二人去吗？」周僖看了一眼两人，漾起浅笑：「楼主说了，这金玉笺，唯有女子可解——我想以我的武功，没有什么问题。」
「有把握吗？」铁青衣亦是担忧，但未有程颉表现得这般明显。
「放心。」周僖站起了身，往台后走去。
「去哪儿？」程颉拧着眉头，下意识地拉住了周僖的胳膊，冷声地问道。
周僖回过身来，给程颉一个示意宽慰的微笑，笑容又令程颉迷了神：「方才那楼阁上的女声不是说了，那唐家的大千金答对了一半，再说，这湖中起舞，亦要歌声，否则，也解不开这楼主设下的谜题，我便请她来替我奏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