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庆皇室的奢华深藏于每一个细微之处,金碧辉煌的宝砖铺就的通道,瑰丽的玛瑙雕像,闪耀着的凤凰图腾,每一砖每一瓦都彰显着无尽的荣华和富贵。
殿门缓缓舒展开来。精致的琥珀金灯从高高的穹顶悬垂下来,投下幽幽的橙黄色光辉。周僖仿佛一朵云中的明月,披着一袭墨绿的罗裳,款款而来,肆意挥洒着绝世的风华。身侧年纪小一些的柔奴,小巧的脸颊上挂着纯真的笑容,身上的衣物素雅且精致,和周僖的绝代遥相呼应。
周僖盈盈走入殿中,对着主座上的南帝和南后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见过父皇母后。」
南帝仍然庄严肃穆,虽深爱着这唯一的女儿,但两目流露出的慈祥仍然未曾胜过威严,南后则是端庄美丽,看着自已的女儿,清浅的笑容从未消失过。
周僖感慨万千,她不愿再去回忆前几世双亲的惨状,把握当下,这一世,她一定能够护住他们。
「贞文来了?」南后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快坐,今日我和你父皇有事情与你商量,恰巧白太傅也在此处。」
此时此刻,周僖才注意到站在殿一角的白明卿,他今日仍然一身素衣,清润光华,眉目冷冽,竟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只是此刻,她对他只余下了源源不断的仇恨和反胃。
和第一世的场景一样,今日在这金殿中,南帝和南后要一起敲定她和白明卿的婚约。
「不知父皇和母后有何要事同儿臣相商?」周僖淡淡地瞥了白明卿一眼,眼神却令白明卿感到诧异,他不曾想明白,昨日还含情脉脉,粘着他,爱着她的女子,今日却以这样陌生冰冷且带有恨意的眼神看着他。
「你也到及笄之年了,是时候该许个夫婿了。」
南帝是的确在为自已女儿着想的,若不是活过三世,在当下的情况来说,白明卿确实是个驸马的好人选,且不说此人文才高斗,隐瞒了一身好武学的本事,在南庆国参政议政,位同宰相,人品上又没什么破绽,光是周僖明晃晃的喜欢和偏爱,也足以让南帝南后替她谋下这段婚事。
「儿臣不想嫁,儿臣还想承欢膝下,在父皇、母后身边多待一段时日。」「阿僖这是害羞了吗?南后慈祥地笑着:「昨夜母后问你想要什么生辰礼时,你还同母后说,想要白太傅这样的好夫婿。」
「母后!」周僖突然有了极大的反应,不是待字闺中女儿的羞怯,而是厌恶和反抗,她的举动让白明卿的眉头皱得加深了几分。
「是儿臣不懂事,经过一夜,儿臣仔细想明白了。」周僖缓缓地抬起头,美丽的眼睛上冲溢着决绝:「我南庆虽说文武并举,但以武立国,现天下未定,北夷蠢蠢欲动,在当下,我南庆应先重武臣,后敬文臣,故儿臣要嫁,便要嫁给我南庆国内能征战四方,保家卫国的好男儿!文太傅固然好,可人人皆知,太傅身子不便,未能骑射,恐怕这桩婚事,不能如母后所愿了。」
是了,如今的白明卿不仅在隐藏着他东河皇室的身份和复国大计,还在隐藏着他的武功,刚好成为她的理由。周僖一番话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南帝南后知道自已的女儿聪慧自持,但此前,只要面对白明卿,便会失了分寸,总央求着他赐婚,如今竟公然地表达着对白明卿的不满,变化之大,实在令人咂舌,而白明卿的脸色彻底阴暗下来了,他未知是哪一步出了过错,竟让周僖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父皇,母后,儿臣不愿嫁于白太傅,还望你们成全。」或许她应该步步为营,或许应该小心谨慎,在白明卿面前继续扮演着当初天真无邪的文贞公主,可他如此聪明,她对他又如此厌恶,何不直接摊开来?
周僖不想委屈求全,如果可以,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白明卿。
「这……」南后自然是爱女儿的,此刻正为难地看向南帝,似乎默认了女儿的请求。
南帝思索的片刻,威严的脸上却不见再多的波澜,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找你们来本就是商议,既然你不愿,便罢了,日后莫要后悔。」
「多谢父皇母后,女儿绝不后悔!」第一步,她达成所愿了。
周僖和白明卿前后脚地走出大殿,气氛缄默了片刻,白明卿突然匆匆上前拉住她的手,劲力大到让她一颤。
「不知白太傅还有何事?」
周僖冷冷地看着他,唇边扬着轻蔑的笑容,发鬓上的步摇摇晃了几下,渐渐地垂在她的耳廓处,像极了点缀苍穹的美丽繁星,白明卿觉得周僖变了,在一夜之间。
「阿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白明卿很快就冷静下来了,眼角带着她熟悉的清冷笑意,周僖却感到了令人不适的压迫感:「为何今日……」
「我反悔了。」周僖勾了勾唇角:「至于理由,我想,刚才在父皇母后面前,我已经说得更清楚了,此外,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白府上,这么拉着一个未出阁帝姬的手,不怕被我父皇母后怪罪吗?白太傅,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该去及笄宴了。」
「阿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白明卿松了手,却仍然挡在周僖的前面,此刻眼神看起来有一些落寞和不甘:「能告诉我吗?」
她明明从不对他隐瞒,今日此前,她明明不断地表达着对他的爱意,炽热而光明,而他也需要和贞文公主的婚约,再度接近南庆皇室。
「重要吗?」周僖甚至不愿解释,也不愿再同他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我想真正的原因,你比我更清楚。柔奴,我们走吧。」
「是…公主。」柔奴惊愕地看着周僖从入殿以来的言行,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公主在一夜之间有这么大的变化。
周僖的背影绝绝而美丽,曳地的水墨长裙隐入金乌的光芒之中,直至消失不见,留下白明卿漠然阴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