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车里,许沁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
虽然许漪和孟宴臣一个在二年级,一个在五年级,但是尖子班都在一条独立走廊,二人相距并不远,这也就是为什么许漪可以每天来接孟宴臣的原因。许沁在对面的楼,离校门倒是不远,每天会独自出来在车里等着他们俩。
看着孟宴臣抱着许漪亲亲热热的走出来,许沁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毒。
“哥哥,妹妹。”许沁打了声招呼,就不再说话。
孟宴臣待许沁不算亲密,或许是幼时初见有些不太好的印象,或许是许沁到了孟家后一直是这样一副受了委屈苦大仇深的样子。若是以孟宴臣本来的性格,应该对这样的妹妹格外怜惜,但有一个更小的小妹妹同样遭受苦难,却依旧乐观向上,就算表面不显,心也难免会偏疼一些。
“姐姐好~”宜修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今天她八成又有些不开心的事了,但人有自我消化的能力,打碎了牙也要咽下去,脊背也要笔直不能弯下去。就算时代变了,世家贵女也该有铮铮傲骨,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哥哥,你不觉得,我们的生活很压抑吗?”三个孩子回到家换了衣服就该临摹字帖,练习毛笔字或者国画。关于这个学习计划,宜修满意的不行,十分积极的参与进来,孟宴臣看着拿着字帖先一步品字的妹妹微微一笑,孟宴臣练字只是为了磨练心性,在此一道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可言,许漪却是真的喜欢又有天赋,第一节课就被老师称赞笔锋大气,颇有古人之风。
趁着摆镇纸的空档,许沁默默凑到孟宴臣身边,“哥哥,你不觉得压抑吗?”
孟宴臣诧异的抬头看她,却见许沁蹙眉,满面忧伤的说,“你瞧,我们就是这白纸,本来可以肆意挥洒,却被强硬的要求书写下麻木规整的字眼,没有选择的余地。”
许沁这话说的期期艾艾,一张美人面我见犹怜,没等许沁继续发挥,许漪惊呼一声,“哥哥!你看!”
孟宴臣什么心思都没了,礼貌的推开许沁凑上去问,“怎么了?”
许漪白嫩的小脸洋溢着骄傲的笑,“你看。”
孟宴臣低头看着白纸上有些稚嫩但已见雏形的大字,“不错,已经会写这样的字体了?”
许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哥哥你是老古板。”说着指着那个字说,“这是‘喜’字,我写的第一个大字就是‘喜’,欢喜送你!”说着很大气的挥挥手示意孟宴臣收好。
小正太的脸上笑的特别真诚,很珍惜的把那幅字收起来,像是看清了什么,点了点头说,“谢谢小漪,送我欢喜。”
宜修刚正在研墨,看着蘸饱了墨的笔有些技痒,挥笔落下这么一幅字,想着如果写得好,就送给爸爸妈妈。
毕竟我还只是一个小朋友嘛,宜修或许是被这具小小的身体影响,心态也年轻起来。
看着小肉手写下的,不算满意的字,算了,还是不要给妈妈了。
眼神一动,笑眯眯的招呼孟宴臣,把字送给他,顺便让他帮自已重新铺好宣纸。
看着孟宴臣那么惊喜的表情,宜修有一瞬间的负罪感,心想,要不以后,送给孟宴臣更好的字好了。
许沁默默攥紧了拳头,低着头继续临摹字帖,但她心已经乱了,老师走上前看了看许沁的字,叹了口气。
没有功底,没有天资也就罢了,这女孩心浮气躁,怎么会写好字?老师很心疼她浪费的那昂贵的笔墨。
随即看见了孟宴臣和许漪的字,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
到底是得意门生,一个基本功扎实,落笔坚毅,可见心性;一个行书规范,虽然年纪尚小,力道不足,但颇具古人清雅之风。
习完字,三个孩子礼貌告退回家,推开门,付闻樱正笑着等他们。
“妈妈。”三个孩子依次乖巧的打了招呼,洗了手之后坐在餐桌上等着吃饭。
许沁今天心里有委屈,坐在餐桌上没有注意平常的习惯,腰微微弓着,下巴磕在桌子上,筷子连续不断夹着眼前的菜,付闻樱看着一阵皱眉,出声提醒道,“沁沁,坐直一些,不要只夹一道菜,其他的菜品也味道不错的。”说着起身用公筷给许沁夹了一些她平时爱吃的菜。
许沁看着安静的餐桌,精致的菜肴,讲究食材的搭配和火候的处理,却没有人间烟火气,她仿佛是被禁锢的鸟儿,只能吃着这些冷冰冰的食物无法逃脱。
她看着仿佛和孟家融为一体的许漪,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的妹妹,彻底的抛弃她,抛弃她们的家了,她怎么这么残忍,这么冷漠?
还有哥哥,他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没有见过外面的天空,他多么可怜,可悲却不自知!
孟怀瑾挺无语的看着因为妻子一句话就哭的凄凄惨惨的许沁,头几次他想着许沁还是个孩子,又没了爸妈,还有心情哄哄,但时候久了,又看着乐观开朗举止优雅的许漪,再看许沁这个模样就觉得有些上不得台面。
也不知道他那个老战友怎么想的,一个教的那样好,一个却···
付闻樱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安抚,许漪突然开口,“姐姐,要不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许沁有些震惊的看着许漪,正要开口,许漪又说,“妈妈说过,哭的时候就不要吃东西了,晚上等你好了,可以找阿姨给你煮一份粥做宵夜。”
付闻樱没有说过这种话,许漪嘴里的妈妈自然是指许母。
许沁冷不丁想起自已有一次在宴会上呆的久了,想许母陪自已休息,没被允许后在餐桌上哭闹,妈妈没有和往常一样蹲下来哄自已,而是冷漠地说,哭着不要吃东西,你先回房间吧,晚上让阿姨给你煮粥。
第二天许母就来和自已道歉了,许沁也觉得那一定是妈妈有些累了,很容易就原谅了妈妈。
此刻仿佛场景再现,许沁心里五味杂陈。
她默默放下碗筷,不许许漪跟着,独自回了房间。
这顿饭大家都没吃好,入夜,孟怀瑾看着妻子有些愁容心里不忍,开口提起。
“闻樱,许是沁沁还没适应咱们家,她还小,以后会懂得你的苦心,你也别太挂心了。”
付闻樱叹了口气,“她小?小漪比沁沁小了三岁,你瞧瞧她的礼节做派,那才真的看得出是千金的教养,这几天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沁沁在学校性子也孤僻,别人和她说话她一概不理的,昨天老师要她回答一个问题,答不出来就哭了一节课,人家话里话外,让咱们带着去看看心理医生呢。”
孟怀瑾皱了皱眉,“老许喝醉后倒是和我提过这两个女儿,他说本来他妻子只想要一个孩子,小时候也是按着继承人的模子培养沁沁的,沁沁她妈妈也是自幼严加看管。但后来,据说沁沁一被管教就生病,就算不生病,语气若是重了些,就是整夜整夜不睡觉的哭。
后来意外有了小漪,满月宴上找了大师算,说沁沁八字弱,命中有劫难,倒是他们第二个孩子必定福泽深厚是个可造之材。虽然只是气运的胡言,但小漪确实从小更有担当些,处处让着沁沁,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她们姐妹俩,老师后来说,沁沁那天穿的其实是小漪的生日礼物,小漪穿着沁沁的旧衣服也没说什么,想来在家也是这样的。老许还曾经想把那个先生推荐给我,让咱们给宴臣看看来着。”
付闻樱听到一半都听笑了,“老许好歹也是···怎么这个话都信?这样对小漪多不公平,幸好这孩子有担当有胸襟,不然不得误以为父母偏心?孩子还那么小,心里得多苦。”
孟怀瑾狐狸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搂着一脸疼惜的妻子笑道,“我看倒未必呢,你只瞧小漪的举止态度,就知道她一定是理解老许夫妇的良苦用心的,再说以小漪的心性,她也一定会生的和现在一般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