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妃褚音病故的消息传来,犹如一道惊雷划过寂静的宫廷,直击皇帝那颗看似坚硬无比的心。一瞬间,皇帝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
褚音啊,那可是他踏入这深宫内苑后的第一个妾室呢!尽管皇帝向来以冷酷著称,但面对这位陪伴自已多年、一直以来都安分守已的女子,他又怎能毫无感情?更何况,哲妃还为他诞下了长子永璜和二公主璟华,这两个孩子都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承载着太多美好的回忆与期许。
皇帝静静地坐在龙椅上,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往昔与哲妃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她温柔的笑容、关切的眼神、轻柔的话语……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良久,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缓缓地张开双唇,低沉而威严地说道:“传朕旨意……
哲妃富察氏,秉性端凛,持躬谨慎。矢小心而匪懈,早着贤声。期景福之方长,益勤内职。乃瑶华正茂,痛零落之遽闻。岁岁序迭,更怅音容其莫睹。追封哲妃富察氏为哲贵妃。依照贵妃之礼治丧,”
旨意传出,整个宫廷瞬间陷入一片肃穆之中。众人纷纷感叹哲贵妃命运多舛,同时也对皇帝此番深情厚意感到动容。然而,无论怎样隆重的葬礼,都已无法挽回哲贵妃逝去的生命,只能成为人们缅怀她的一种方式。
依照宫廷里那古老而森严的规矩,哲贵妃需停灵整整十五日,以示对逝者的尊崇与缅怀。这十五天,仿佛一条漫无尽头的哀思之路,永璜与璟华,这两位失去至亲的皇子公主,如同两尊悲怆的石像,牢牢地钉在了灵柩之前,未曾有片刻的动摇。他们的面容,被深重的哀伤雕刻得愈发凝重,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泪水,更是对母妃无尽的思念与不舍。灵堂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他们孤独而坚定的身影,仿佛是在与这无尽的黑暗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与此同时,那些曾与哲妃共度欢笑与泪水的嫔妃们,也陆续踏入了这片悲伤的领地。她们身着素净的衣裳,如同冬日里凋零的花朵,面容憔悴,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记忆的碎片上,沉重而又艰难。有的嫔妃,双手合十,闭目凝神,口中默念着对哲妃的祈福,那份虔诚,仿佛能穿透阴阳两界的壁垒;有的,则泪水涟涟,回忆起与哲妃共度的美好时光,那些片段如同珍珠般散落,串联起一段段难忘的回忆。
整个灵堂,被一层浓厚的悲伤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让每一个踏入其中的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而在这一片肃穆之中,娴妃如懿的出现,却如同一道不合时宜的亮色。她精心装扮,身着一袭华丽高贵的紫色宫装,那宫装上绣着繁复精美的花鸟图案,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匠人的心血与巧思,紫色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与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形完美融合,如同一朵在黑夜中绽放的紫罗兰,孤傲而又神秘。
当如懿缓缓步入储秀宫,踏入哲妃的灵堂时,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她的身上。那一抹紫色,在这素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如同一块突兀的礁石,打破了原本的宁静与和谐。
永璜的心中,怒火中烧,他的额娘已经离世,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与哀悼,可眼前的娴妃,却如此不合时宜地穿着亮色的衣裳,仿佛是在对逝者的不尊重,也是对在场所有人的挑衅。即便是皇后富察氏,也特意换上了素色的宫装,以示哀悼,而如懿此举,无疑是在挑战这宫廷中的规矩与礼仪,让人心生不满与愤怒。
永璜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强忍着内心的怒火,目光如炬地盯着如懿,仿佛要用眼神将她洞穿。一旁的璟华公主,虽然平日里温婉如水,此刻也忍不住秀眉紧蹙,眼中闪烁着不满与不解。她轻声对永璜道:“兄长,她怎会如此无礼?在母亲灵前,竟敢如此张扬。”
永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已的情绪,低声对璟华说:“她或许有自已的打算,但在这等场合,如此装扮,实属不妥。我们且看她有何说辞。”
如懿仿佛对周围人的反应视而不见,她步伐轻盈,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走到灵柩前,缓缓跪下,双手合十,闭目低语,似乎在为哲妃祈福。然而,她这举动并未能平息众人心中的不满,反而让气氛更加微妙。
皇后富察氏坐在一旁,目光深邃,她并未直接斥责如懿,而是以一种更为深沉的方式表达着自已的不满。她轻咳一声,声音虽轻,却足以让整个灵堂内的人都安静下来,随后缓缓开口:“今日,我们皆是为了缅怀哲妃而来,愿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每个人的心意,我相信哲妃都能感受到,只是,在这庄重场合,我们还是应遵循礼制,以免惊扰了逝者的安宁。”
富察氏的话,既是对如懿的间接提醒,也是对所有人的告诫。她的语气平和而威严,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
如懿却仿佛完全无视了周围投来的各异目光,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步伐轻盈,如同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而非吊唁。她走到灵柩前,停下脚步,先是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随即用一种略带戏谑的语气说道:“哎呀,哲妃姐姐这一去,可真是让这宫里少了不少乐子呢。瞧瞧,大家一个个都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若是姐姐在天有灵,怕是要心疼得不得了,非得从天上扔下一堆笑话来,逗大家开心才是。”
此言一出,灵堂内顿时一片哗然。有几个嫔妃掩口而笑,显然是被如懿的幽默逗乐了,但更多的,是愤怒与不解的眼神。永璜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正要开口反驳,却被璟华公主轻轻按住,只见璟华公主以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缓缓走到如懿面前,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娴妃娘娘,我母亲虽已仙逝,但她生前的宽厚与慈爱,想必您也是有所耳闻的。今日,您如此装扮而来,或许有您的道理,但在这庄重之地,还望您能体谅我等的心情,收起那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如懿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看了璟华公主一眼,“公主这话倒是好笑,难道在您眼中,本宫就如此不知轻重吗?哲妃与本宫同为皇上的妃子,如今她先一步离去,本宫自然是深感惋惜的。不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一味沉溺于悲伤之中,又有何益处?”说完,如懿再次环视众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各位也不必如此拘谨,哲妃姐姐若真的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大家这般愁苦的面容。不如都放松些,权当是陪姐姐聊聊天吧。”
如懿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皆是一脸愕然。她们万万没想到,如懿竟然会在哲妃的灵堂上说出这番话来。然而,如懿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反应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况且,本宫今日特意选了这一身紫衣,并非是对哲妃不敬。恰恰相反,紫色代表着喜庆与生机,本宫希望借此给哲妃的英灵带来一些温暖与慰藉。”说到这里,如懿的目光停留在了灵堂上的一幅画像上,那是哲妃的遗像。
“哲妃姐姐,您一生善良温和,定不会介意本宫的小小举动。愿您在天之灵安息,也庇佑后宫姐妹们平安顺遂。”如懿轻声说道,仿佛在与哲妃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娴妃口才不错,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认可娴妃的话。”一身淡雅蓝色宫装的馨澜,如同春日里的一抹清风,缓缓步入了这沉重的灵堂。她的步伐轻盈,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她的发式简单,只是梳着两把头,没有过多的繁复,几件银色的首饰在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与她那恬淡的气质相得益彰。
皇后富察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目光中夹杂着几分不解与好奇。馨澜,这位曾因病远离宫廷纷争,于北海别苑静养近两年的女子,自那日起,便鲜少踏足这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更未曾参与过任何一场宴会,仿佛已将红尘俗事尽皆抛诸脑后。而今,她竟出现在这哲贵妃的灵前,这份突如其来的出现,无疑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馨澜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与从容:“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臣妾的病情已大有好转。今日听闻哲贵妃薨逝,心中悲痛难抑,便想着来此吊唁一番,也算是对逝者的一份敬意。”
其余一众嫔妃见到这般情形之后,皆都赶忙站起身来,动作轻盈优雅地微微俯身行礼,口中发出的声音既温柔婉约又整齐划一:“见过皇贵妃娘娘,恭祝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她们的言辞之间,不仅蕴含着对于身处高位之人应有的敬畏之情,同时也夹杂着对已逝之人的深切哀悼之意。
只听得一阵轻微的珠翠碰撞之声响起,伴随着众嫔妃衣袂飘动时所产生的微风,使得整个场景宛如一幅美丽而动人的画卷。然而就在此时,娴妃如懿却并未如同其他人一般随着众人一起向皇贵妃请安问好。她那双美眸此刻正牢牢地锁定在馨澜的身上,眼眸之中流露出的神情复杂难辨,既有不甘心就此认输的倔强之色,亦有着难以完全遮掩住的愤愤不平之气。
只见她的嘴唇轻轻颤动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话语,但最终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不过尽管如此,从她那紧紧握起以至于青筋暴突的拳头之上,依旧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她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的剧烈波动与起伏不定。
馨澜微微抬起头来,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娴妃,但实际上却将对方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尽收眼底。然而,她却仿若未觉一般,仅仅是用眼角余光轻轻地瞥了娴妃一眼而已。那一眼之中,蕴含着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淡然和超脱之意,就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法引起她内心丝毫的波澜。
稍作停顿之后,馨澜才缓缓张开朱唇,她的声音犹如山间清泉流淌而过般清冷悦耳,又似钢铁般坚定不移:“罢了,不必行礼了。毕竟,死者为大。如今正值哲贵妃灵前,我们众人皆应保持肃静,心怀敬畏,切不可有半分不敬之举。身为后宫嫔妃,理当以皇上的心绪为重。此刻皇上正沉浸于失去爱妃的悲痛之中,万不可让这原本哀伤沉重的氛围,被那些毫无意义的纷争所搅扰。否则,便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亦是对皇上龙心的冒犯。还望诸位姐妹能够谨守本分,切莫行差踏错。”
言罢,馨澜轻轻地垂下那如丝般柔滑的眼帘,双手如同轻盈的蝴蝶一般缓缓合十,对着哲贵妃的灵位默默地开始祈福。她的神情无比虔诚且专注,就像是正在与神灵交流的圣女一般。
在这烛光摇曳不定、光影交错的灵堂之中,馨澜那纤细的身影显得格外宁静而又庄重。她宛如一朵独自绽放在清幽池塘中的莲花,亭亭玉立,不受尘世的半点沾染,散发出一种清雅脱俗的气质,令人不禁为之侧目。
其余的嫔妃们听到馨澜所言之后,心中皆是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震慑住。她们纷纷低下自已原本高昂的头颅,再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者言语。因为这些嫔妃都深深地明白,尽管馨澜长久以来一直居住在北海别苑那个偏远之地,但她在宫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却丝毫没有因为距离而有所衰减。
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身处哲贵妃的灵前,如果有人胆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敬或者挑起无谓的纷争,那么不仅是对逝去的哲贵妃大不敬,更是对当今圣上的不忠不孝之举。这种罪名一旦落实下来,恐怕谁也承担不起其严重后果。
就这样,整个灵堂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当中。唯有偶尔从某个角落里传出的几声轻微的低泣之声,以及那窗外时不时疾速掠过的阵阵风声,交织在一起,似乎在悄悄地向人们诉说着隐藏在这座宫廷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无尽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