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润是个姑娘,又不像小子一样需要祭灶,甚至连族谱都不用上的。
第二日,大慈悲寺就热闹了起来,老爷太太、二老爷二太太,并家里的少爷姑娘都来到了大慈悲寺,庶出的爷和太太也来了几位,大慈悲寺里还有三两家正在祈福的,也被老太太邀了过来,见证老太太认干孙女。
“姐姐,我害怕。”福润直到见到了喜珠儿,才敢使劲的掉泪,“姐姐,我不想做老太太的干孙女,我也不想留在云岫庵,姐姐,我害怕。”
喜珠儿抱着福润小小的身子,一阵的发狠,“福儿不用怕,姐姐在这儿呢。姐姐都想好了,一会儿仪式开始,福儿不用出去,姐姐上去认了老太太,然后姐姐直接在云岫庵落发出家,大将军也没法儿的。”
今儿一早,喜珠儿就被接来了大慈悲寺,听着夏荷在她旁边一通的解释,喜珠儿一点儿高兴没觉得,只觉得天崩地裂,这是要她的命啊。
喜珠儿早早的就想好了,她什么也不怕,她直接在云岫庵落发出家,她给府上祈一辈子的福。
感受到喜珠儿身上传来的阵阵决绝,福润又感动又好笑,“姐姐傻了啊,人家怎么会认姐姐?姐姐还落发出家呢,到时候云岫庵再不要姐姐可怎么办?”
“反正不用福儿出家,姐姐自会去的,福儿不要怕,姐姐会保护福儿的。”喜珠儿真真是觉得命都要没了,要是福儿过得不好,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姐姐个傻的,本来我还要多说两句害怕的,让姐姐这一打岔,也说不出来了,”福润抹了泪儿,唇角带笑,“我知道姐姐真心疼我就是了,老太太不会让我落发出家的,不过是以冯府千金的名头在庵里为府上祈福罢了。”
喜珠儿惊喜,“真的?要让福儿做姑娘了?只是祈福?不是出家?也不是带发修行?”
福润点头,“姐姐放心吧,老太太与大太太博弈,打了个平手,只是有一点,姐姐回去后,大太太定不会再待见姐姐了,姐姐可不要伤心。”
“只要福儿过得好,我再不管别人的,我的心小着呢,装了福儿,别人都装不下了。”喜珠儿放了心,哪里还管什么大太太、老太太的?福儿才是她的命呢。
福润又嘱咐喜珠儿,“老太太应了姐姐一个表姑娘的身份,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但既然老太太开了口,别人就只能认了,到时候姐姐一定要过得好,也做做这大将军府里的姑娘。”
“这是怎么……?”喜珠儿惊的很,细长的凤眼都瞪圆了。
福润波澜不惊,“既然要认我做府里的正经姑娘,我的姐姐怎么还能做三等小丫头呢?不过是一个表姑娘的名头,一年百十两银子养着,顶个名儿罢了。”
这次认干亲严格说起来并不隆重,甚至有许多步骤都省略了,但是只老太太肯让别的府的太太姑娘们来观礼,就已经是给了福润极大的面子了。
老太太上座,下首坐着老爷和太太,小辈儿们是没座儿的,都是在下面观礼。
老太太穿着一件儿绣百福纹的夹袄,下面是件儿红到发黑的马面裙,裙角绣着一个个的小蝙蝠,憨态可掬,福润跪在老太太的裙摆处,可怜可爱。
“你是个好的,今儿我就代老爷子认了你这个孙女儿,以后你也称老爷子一声儿祖父,称我一声儿祖母,记在我那早逝的四子名下,也算是让他九泉之下有个安慰,如今跟着大房排名儿,称五姑娘吧。”老太太仍是慈眉善目的,一席话却说得满场人均恻然。
大太太更是坐不住,她倒不怕多个庶女,不过是两三千就打发的了,可如今充作嫡女,要是真有一天,老太太把福润接了回来,还是她出嫁妆的,这可不是一千两千的事儿了。
其实大太太根本没想到让福润充作冯府的闺女的,她不过是想着选这么个人出来,代大姑娘落发祈福,届时大姑娘的名声会好上不少。
而之所以选了老太太的丫头,也是给老太太警警醒,老太太到底是老了,她作为府上的当家太太,老太太也该退一步。
且老太太的这个丫头着实也长得一脸福相,多少能遮遮眼。
她不过是要老太太出手扶大姑娘一把,她虽说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可她家在山东,如今京城里相熟的太太们极少,也没有从小儿成长起来的密友,要想给被带坏了名声的大姑娘说门好亲,少不了老太太的帮助。
可偏偏,大太太动手整治了西府的大姑娘,这也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儿,眼见着要攀上北静王府了,被大太太这么一插手,以后北静王府不弄死冯府,都不算事儿!
大太太以“备嫁不得出门儿走动”的理由,逼迫西府二太太看住了西府大姑娘,又引着北静王世子多次探访,稍加手段,就撮合两人滚到了一起。
年轻人贪鲜,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西府二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蜜里调油似得。
如今二十来日了,西府大姑娘果然是有了,可这有的,却不是正经嫡长子,两人的婚期定在后年秋天,到时候西府大姑娘的肚子里的孩子早该落地了!这奸生子,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更别说大太太还用了秘药,这个孩子,全乎不全乎还两说呢!
这个孩子,生,生不得!打,打不得!
用了秘药得来的孩子生不得,打不得。
就看你的造化了。
老太太也是为了府上的大姑娘和二姑娘才来了大慈悲寺,偏趁着她不在家,大太太做了这样的妖,不光是老太太,连大将军也是恼怒不已,这才同意了福润的身份,也是给大太太没脸。
“孙女儿见过祖母,问祖母安康。”福润接了老太太给的凤簪,如今她年纪小,还戴不得簪,这却是每个孙女儿都有的,福润也少不得。
“好孩子,见过你大伯父、大伯母。”老太太亲自弯腰弯腰扶了福润一把,看的大家议论纷纷。
福润又给大老爷和大太太磕头,“侄女见过大伯父、大伯母,祝大伯父、大伯母福寿安康。”
大老爷严肃着脸,倒是想挤出个笑来,半晌却没成功,“嗯”了一声儿,赏了福润一块儿上好的徽墨,出了声儿,“年底祭祖,你的名儿会添到族谱上,名‘润’,”又嘱咐了句,“好好祈福。”
福润轻轻应声,“是。”她倒是没想到,不过是话赶话儿的事儿,竟然正儿八经的要上族谱。
大太太更是拉着个脸,她却不是因为觉得丢人,她只有技不如人的恼怒,“别的不用惦记,只好好祈福,到时候能为府里做点子贡献,也是你的福分了。”随手从腕儿上拔了个镯子递给了福润。
福润也恭恭敬敬的应下,“是,大伯母。”
又见了二老爷、二太太,庶出的五叔、六叔、叔母们,并兄弟姐妹们,福润正儿八经的成了冯府的姑娘,还是四房嫡姑娘,如今跟着大房排行,人称五姑娘的冯润儿。
即刻,正在观礼的喜珠儿也被称作了“林姑娘”,是府上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