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儿,给你姐姐上碗奶子,热热的,喝了好暖暖身子。”鞠嬷嬷转身吩咐正在灶前烤火儿的小丫头,“再把那碟子粉蒸肉给你姐姐拿个盒子装了,一会儿让她拿回去。”
看小丫头小花儿被干娘指使的团团转,福润也不管。
福润从大袄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干娘,你拿着和嬷嬷们吃吧,你们管着老太太的小厨房累得很,还要给我留好吃的,我过意不去呢。”
小小的袋子里装的是六色干果,是嬷嬷们平时见不到的,平时也就是一等、二等的能捞着,就连福润这样的三等的也少见。
还是前儿她去给老太太送东西,正巧儿撞见三爷派人回将军府送年礼,老太太欢喜的什么似的,手散的很,呈上来的几箱子干果,当场就散出了一箱子,福润也得了一些。
除了刚刚给姐姐送了一些去,再就是这些了,如今在这里拿出来,也是给干娘长脸。
鞠嬷嬷笑的脸上都开了花儿,她只得一个儿子,又跟块木头似的,等闲是不说话的,如今夏荷姑娘牵线儿,让她又白得了个女儿,她如何不喜,“你姐姐们得了吗?还是你自已得了?给大家都分着了?”
福润接过小花儿给的热奶子,小小的喝了一口,赶紧回了鞠嬷嬷的话,“干娘放心吧,那天正是夏荷姐姐当值,姐姐们都得了,我得的少,干娘也不能放开吃,以后我再得了,再多多的给干娘送来。”
在这大将军府里,福润的亲姐姐反而不得亲近,而带她的姐姐,她却不能不孝敬。
这是姐姐们都得了,若是姐姐们没有,今儿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全送出来的。
“你有这个心我就欢喜了,哪还管多少?”鞠嬷嬷把福润带来的干果儿倒了出来,说是一点子东西,但是倒到攒盒里,看起来也不少,“快尝尝,说是南蛮地方来的,香甜的很。”
福润插了句嘴,“不是南蛮地方,是广州。”
鞠嬷嬷几人却是不管,“广州广州,还不是南蛮地方?也不知道三爷怎么想的,京里这么些缺儿,让将军活动活动,留在京里不好吗?要去吃那个苦,何苦来的。”
刘嬷嬷嗤笑了声儿,“你个婆子,还能想明白爷们的事儿?”
“你这个促狭的,我们不明白爷们的事儿,一个个孩子是怎么蹦出来的?”王嬷嬷大笑。
李嬷嬷摸了个小酒壶出来,“喝一盅吧?这个鬼天气。”
福润看几个嬷嬷推杯把盏的,也不跟她们多说,喝完了热奶子就要走,“干娘,你们吃着,我走了,雪下得密的很。”
小花儿有眼色的很,主动提起了食盒,要送福润回去,“姐姐,我给你提着盒子,你打着伞吧,看湿了衣裳。”
福润摆手,“你快烤火儿吧,外面冷的很,一冷一热的再生了病,可要吃苦药汁子了。”
说着,提起食盒就走,也不管小花儿在后面,“快回去,别出来。”
“干娘,我走啦。”又向跟老姐妹儿吃着干果的鞠嬷嬷摆手,自已推门走了。
鞠嬷嬷也不起身,只顾着享用干闺女的孝敬,跟福润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今年冬天罕见的大雪,要是去岁冬天也这样,福润可能活不到今天,柳牙子那里条件差的很,饶是不很冷,福润也生了好多冻疮,天暖了之后手脚痒的不行。
京城里的雪季极长,大家边说着,“这是最后一场了吧?”,边又下了极大的一场雪下来,冻的人耳朵都要掉下来了。
“夏荷姐姐,我去吧,别人去你也不放心,老太太向来是个中好手的,要是折的不好看,到时候怪罪下来,又是姐姐的不是。”老太太的屋子里却是暖和的紧,大家都穿的薄薄的,一个个弱柳扶风。
夏荷叹了一口气,恨恨的瞪了一眼,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能藏到屏风后面的丫头们,“你又小,身子骨儿向来弱的,你去不是要命吗?”
老太太正无聊,几位姑娘来请安,说起西苑的红梅,倒勾的老太太起了心思,只是姑娘们也知道冷,姑娘们身边儿的副小姐们也娇得很,一个个的都不去摘花儿,偏安排了她们丫头去。
“姐姐快别看不起人了,我身子早养好了,姐姐放心吧,我一定给老太太摘顶顶好的梅花回来。”福润披上大棉袄就要掀帘子出去。
夏荷看着她又早,穿的又厚实,走起来摇摇摆摆的,实在不像话,“你等着。”
进了里屋一趟,不知道怎么说的,老太太赏了件儿灰鼠皮的大袄子出来,“你穿上这个,老太太怜惜你呢。”
福润正要推辞,看夏荷已经对别的丫头们很不满了,只好上前披上了大毛衣裳,“不过是去给老太太摘两朵花,又偏着了老太太的好东西了。要是早知道能得了这个,我可抢不到这个巧宗儿。”
夏荷点了点福润的额头,满是笑意,“就你促狭。”
北风扯得紧,呼呼作响,福润拢了拢袍脚,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西苑走去,跟在她后面的是两个粗使的婆子,这样的天儿,嬷嬷们可指使不动。
她身量小了些,原这件衣裳是个短身儿的,偏她穿上,从头包到了小腿肚儿。
看她裹得圆滚滚的,走起来一摇一摆的,两个婆子都有些担心,福润虽然年纪小,做事儿却不含糊,老太太爱她的紧,可她从不像那些仰着头、两个鼻孔看人的大丫头,面对着她们这些粗使婆子也是笑眯眯的,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福润丫头,可小心着些,要是不小心摔了,不光我们这些婆子心疼,就是老太太也要念叨的。”李婆子是福润干娘的姨家表妹,跟福润更亲近些,看福润要摔了,赶紧扶了一把。
福润笑眯眯的,站直了身子,一点儿不在意,“姨母放心吧,我好着呢。”
穿得这样多、这样厚,就是摔个屁墩儿又能如何,比这个苦的事儿她做的多了,哪有人怜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