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抓贼啊!——”
街上原本熙熙攘攘走着的人登时一哄而散,避祸的速度实在令人拍马不及。
周折玉有点没听清,回头一看,一个身材瘦小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正向这边跑过来,速度极快,像是有点功夫在腿上的。
那小贼眼见着就要从街中央那个傻站着不动的二愣子边上擦身而过,突然觉得小腿筋骨一震,忙想变换了身法,不料却被人扣住了左手,轻轻向后一拧,“啪嗒”一声,胳膊就没了知觉。
被扣住的力道不重,却死活挣脱不了,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从容站着的年轻人,他顶着一张老天爷赏软饭吃的小白脸,着实叫人放松警惕,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后面一直喊捉贼的人终于追了上来。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手提一把长剑,穿着一身青底白边的弟子服,绿线在胸膛、肩臂绣了竹纹,金线镶过一侧叶边,光线一照,茂林修竹苍翠欲滴。脸很嫩,眼睛又大又圆,眼尾微微向下垂,抬眼看人时,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味道。
少年上来就是一脚,周折玉连忙松了手,那一脚踢中男子的腰背,踢得男子当场倒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少年伸手从男子怀里掏出一个杏色的荷包,收起来。
这才抬眼瞅了旁边站着的周折玉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将剑双手抱在胸前,开口道:“你是谁?我没在城中见过你。”
好像听清了。
周折玉觉得脑壳有点晕,这次换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少年胸前抱着的剑一眼。
少年,你的剑好像开口说话了。
见周折玉盯着他的剑不说话,少年狐疑地看了看手里的剑,犹豫道;“这剑是我爹给我的,就算你帮了我,我也不能用它报答你。”
周折玉:“……”
苍天可鉴,这个长得猫似的小帅哥居然是个公鸭嗓。
“咳咳”周折玉清了清嗓子,将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一些东西驱逐出境,艰难地找回了自已的声音,“……在下陈晏平。”
“陈晏平……”少年低声念了一遍,可能是觉得耳熟,又好像想不起来了,干脆不琢磨,抬头道:“我是沧浪门少主傅秋宵,多谢你今日仗义出手了,我还有事,晚点你到沧浪门来,就说是我的客人。”说完,又一脚踹醒地上装晕的男子,拎着他后领准备走。
周折玉连忙拦住他,问道:“这是打算把他带去哪?”
冲撞了这样一位地方一霸家的少主,难保人不会被带到哪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动用私刑,再也出不来。
“当然是官府。”傅秋宵有点不耐烦,“出来混,也不打听打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东西偷到本公子头上,不报官报什么,抱着一腔慈悲为怀的心放过他吗?”
傅秋宵险些以为方才看走了眼,又碰到一个不知打哪来的白莲花圣母,马上就要求他原谅别人罪过,不然就拉着他边叫边哭不撒手。
周折玉禁不住一笑,收回手背在背上,嘴里说着“是该送官府”,无视了傅秋宵呼之欲出的一个白眼,欣慰地目送傅秋宵将人拖走。
回到客栈,众人已吃过了饭,周折玉在外面买了点吃食随便对付了几口,上楼找孙夫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连日的奔波,孙夫人一双美眸中满是疲惫,不过精神头还算好,见周折玉从外面回来,问道:“出去问着什么了?”
周折玉:“时间有点久了,我到各处转了转,只有人依稀记得前几月好像是有这么几个面生的年轻弟子进城,也去了沧浪门,出没出来就不记得了。”
孙夫人摸了摸手腕上一个血玉似的的镯子,闻言缓缓点了个头,开口道:“也找着沧浪门的地址了吧,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去登门拜访。”
沧浪门坐落在城东,这边与熙悦大道相隔不远,却没有沾上那里半分热闹,周围街坊寂静,像是只有沧浪门这一处落了户。飞檐高墙,朱门碧瓦,倒是有几分显赫。
周折玉一行人到了门口,还没等下面师弟上前叩门,那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走出一名青衣女子,冲众人施了礼,才道:“我家门主已恭候多时了,请诸位随我到前厅。”
门外不显,没想到这里面地方还挺大,众人跟着青衣女子左拐右拐,又穿过一条长廊,才到达女子口中说的前厅。
前厅确实有人等着了。
那人约莫不过四十岁,看着很年轻,眉眼温润柔和,着一身白底青纹长衫,举止斯文有礼,想必年轻时也是名扬一方的美男子。
确实有资本哄得沧浪门老门主独女死活非他不嫁。
江湖传言,曾经的沧浪门傅老门主老来得女,取名傅烟络,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那是真的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珠似玉地娇养到了十八岁,傅烟络也生得花颜月貌,根骨资质也不错,老门主心里有意将她当下一任门主培养。
可惜这深闺娇养大的姑娘脑子有点拎不清,不爱钻研功夫武艺,倒爱市面上俗得人牙酸的话本子戏折子,相信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天真得令人发笑。
老门主只能改变主意,将重心放在择婿上,势必要为亲亲女儿寻觅到一位“三从四德”严守夫纲的好丈夫。
还没等到老门主从长计议,他的亲亲女儿已经自已出手,出去玩一趟,顺便从城外拖回来一个的浑身是血的男人。
天杀的,路边的男人哪能随便捡,还是这种生死未卜的,谁知道他在江湖飘的时候结了多少仇,又有一段怎样恩怨难消爱恨纠葛的过往。
一个死活要嫁,一个死活不肯。
不知最后是怎么松了口,还是成了婚。
这样过了多年,也没见谁提刀上门寻仇,老门主也硬是把这小白脸看顺了眼,开始觉得这人对上孝顺,对下慈爱,对妻子也忠诚爱护,更难得的是根骨也是上佳。自老门主转了心,开始对他悉心教导,倾囊相授,沧浪门的心法绝学不说十成,他也学得了八九成火候,老门主越发满意,安心将门主之位传给了他,自已含饴弄孙,享起了天伦之乐。
几年前无病无灾地走了,是喜丧。当时消息传到浮玉山庄,陈庄主还派了弟子来悼念。
现任沧浪门门主——罗梦觉,请了孙夫人入座,又让那青衣女子斟茶水。
“想必罗门主也知道我等为何而来,那些寒暄的话也就不必再多说了,我只问,我浮玉山庄的弟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