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诀从茶楼出来,碰见一年轻公子在外边等着他,亮了身份,称他父亲今夜在哪个酒楼等他,说有要事相商。
裴诀不疑有他,只暗自纳闷那潘大人有什么紧急事,闻言一点头,应下了。
夜里到对方指定的地方,却是一家偏僻的小酒楼,没什么人。店里打瞌睡的小二见人进来,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热络地引他到二楼去。
进了门,屋里竟是金碧辉煌,与外面寒酸不起眼的样子截然相反。
人还没来,裴诀略坐了片刻。
满堂富丽尽入眼帘,一道美人戏猫的屏风将里外隔开,看不清内室,香炉还燃着,空气中香气弥漫,这味道却并不令人讨厌。屋里四角都烧了金丝炭,这玩意儿贵,要烧这个过冬,那家里不是位高权重也得是富甲一方才行。当然,贵也有贵的好,这东西禁烧,用着暖和,而且不冒烟,细闻还有一股清香。此时屋里暖得跟春天似的,也没一点其它味道,反而和着香炉的香气烘得人暖洋洋的。
裴诀细看了几处烧炭的炉子,起身准备出去等。
这时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潘大人。
周折玉找药颇费了一番功夫。药还在土里长着的时候就被有心人惦记上,但没长大就没啥药效,须得等它成熟才能采摘。消息传到暗桩再传到周折玉这里时,就只有个大概位置。周折玉把那块地皮都要反过来找了一遍,才发现它不长土里,长崖壁上。而且早早惦记上它的还有一拨人。
所以找药真是费时费力费心血。
东西拿到手已经是十几天后,周折玉担心裴诀等急了,一路紧赶慢赶,一刻也没歇脚。入夜时进城,把药交给当地的暗桩,才赶到约定的客栈,裴诀却不在屋里。
周折玉并不知道他此行来办什么事,只以为事还没办妥,本想在屋里等着。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心跳却始终没静下来。
路上他就觉得心跳有点快,还莫名瘆得慌,但他闷头赶路赶得急,有点心梗好像也挺正常,只是缓了这么久还没平和下来就不大正常了。
周折玉纳闷地摸摸胸膛,心道这玩意儿莫不是坏了,推门走出房间。
楼梯转角上来一个店小二,见周折玉从房里退出来,脸上没有半分异色,好像他本来就是那间房的客人,不是从窗户翻进去,突然出现在里面的。
店小二搓着手上前招呼:“客官是要打热水吗?还是叫点热菜?”
周折玉回头笑了一下,道:“不消这么麻烦。我就是想问一下,这间房的客人什么时候出去的?”
周折玉本以为这种客栈里店家基本操守还是有的,客人的信息知道也不会透露,问了也是白问。没想到那小二眼珠一转,恍然大悟道:“噢!你就是这屋里那白衣公子在等的人吧!”
“那公子在这儿住了有一阵儿了,白日出门,天擦黑就回来。今日却在晚间时回来换了身衣服,又出门去了,好像是去那个什么酒楼……”
小二左思右想,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压根不知道,挠头挠了半天,终于给出个地名。又细细跟周折玉讲了方位,嘱咐他仔细找,那酒楼不打眼。
周折玉心脏不舒服,头也有点昏,按着地址找到那栋小楼。
酒楼已经打烊了,大门也关上,只二楼隐约透出点昏黄的光。周折玉有点昏沉的脑子让路上的冷风吹醒,站在路边后知后觉琢磨出不对劲,不敢再耽搁,飞身跃上院里的树上,隐在夜色里,只露出一双眼窥视。
二楼透光的房间窗户关得死死的,烛光映出一道站着的人影,在慢慢往里走,影子也越来越模糊。
里面没声儿,四周也都寂静,周折玉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已的心跳声,在这树影间格外恼人。他一咬牙,准备直接私闯民宅,屋里忽然响起“哗啦”一片声,像是什么东西被一并掀翻在地。
周折玉连忙破窗而入。
屋内正在上演一场大戏,言简意赅地说就是歹人迫害良家女。
只见歹人欲上前行点下流事,却被一把推开,推他的人气力不足,但架不住被推的人是个空架子,碰瓷似的往后咧了好几步,后腰撞上桌沿。这可坏了大事,磕着某人本来就不大好的腰子,他张牙舞爪挣扎要起来,反而带翻了一桌子的东西,“哗啦啦”全砸地上,也砸了金贵的潘少爷一身。
砸得少爷火冒三丈,全身一半血气儿往上涌,脑门充血脸都红了,翻身起来恶狠狠地欺身上前,拎起榻上人的衣襟。
怒道:“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装什么装!我爹叫你一声你不也屁颠屁颠就过来了吗?现在故作什么正经?两个男人不就那档子事,我难道还差别人什么,你只管撅着屁股爽就完了,本少爷也不会少给了你的……”
话说着说着就消了音,潘哲直勾勾盯着榻上人雪白的脸。药效应该已经发作了,方才那出其不意的一下可能是他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现下再也不能来第二回。
潘哲搁那儿大放厥词时,他就闭着眼,把跟前跳脚的人跟他的话一起当穿堂风,不理睬。屋里多余的烛火都被潘哲熄了,只留下一支,昏黄的烛光照不亮,只浅浅勾勒出那张脸的轮廓,如梦似幻,更像一幅静谧的美人画卷,等人展开。
潘哲魔怔似的将手缓缓上移,攥住他下巴。那人睁眼看他,墨玉流光的一双瞳仁里映出他扭曲的嘴脸。潘哲只觉得胸中“噌”的一下,另一半气血都一股脑向下涌,下身肿胀发疼起来。
顾不得等药效彻底发挥作用,潘哲急不可耐就要亲上去。
却听“彭”的一声,木窗被人从外面破开,闪身进来的人影一把扯住潘哲的头发,伸手按在他脸上,隔开两人。
裴诀被那手背触到鼻尖,只觉得一片冰凉,下一刻,面前的人就已经被那手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