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旁边沧浪女弟子像是终于回过神,突然站了出来。
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她也恍若未觉,只看了看满地黑衣人的尸体,又抬头望着罗梦觉。她这副神情像极了邱月缘方才讲故事的样子,只是要更加凄厉苍凉,更像一个心有不甘的女鬼。
她一开口,嘴里的血就不由自主的往下落,像扯断了线的珠子,接连坠在地板上。众人这才发现她居然没了舌头!
女子蓦然想起自已说不出话,闭嘴弯腰捡起地上的刀,抬手直指罗梦觉面门。
罗梦觉没动,依旧温和地看着她。门外的影子却骤然出手,刀光映上女子的脸,周折玉再想动身已经来不及。
眼见那女子就要人头落地,刀锋却被一把通体雪白的薄剑稳稳架住了,剑下露出邱月缘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里面一丝情绪也没有。
剑身翻转,迅疾挑落了那黑衣人的刀。邱月缘眼也不眨,一剑将那人捅了个对穿,又回身擒住了罗梦觉的肩膀,抽出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眨眼间就已是尘埃落定。
邱月缘压低声音道:“用茶就不必了,还是麻烦罗门主送我们一程。不过为了罗门主的安全考虑,请务必管好门外的狗,否则我手里的剑可能就要不稳了。”
罗梦觉扬唇一笑,“请。”
邱月缘挟持着罗梦觉在前面开道,神情恍惚的女弟子们走在中间,由楚相钰与阿芙看顾着。
周折玉走在最末,看着两侧躬下身的黑衣人。这个姿势看不见脸,但就这么一眼望过去,他们就像复制粘贴的一段数据,身形动作完全如出一辙,挑不出一丝差别。
听说沧浪门私下有一批豢养的‘鬼’。
不知道打起来那位前辈招不招架得住。
眼见着离大门越来越近,邱月缘神经却紧绷到了极点。罗梦觉轻轻抬了一下左手,邱月缘立刻摁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其捏碎。
“做什么?”邱月缘低喝道。
罗梦觉无辜地摊了一下手,示意没有威胁。
邱月缘却一眼注意到,他那只素白修长的手上,薄茧与伤痕遍布,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手腕上一寸多长的一道疤,很深,隔了很多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当时的触目惊心——目测几乎挑断了他的手筋!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邱月缘一把抓住罗梦觉的手,摸上那道疤。
罗梦觉微微挑了一下眉,趁着邱月缘心神不宁,往后面的墙上退了一步。
周折玉在队伍的末尾看不清前面发生的事,却听见“轰隆”的一声,最前面两人的身影被突然落下来的石墙完全隔开,再也看不见。
周折玉心里一咯噔。
中间走着的人被这一变故吓了一愣,两侧的黑衣人却已猛地拔刀砍上来。
楚相钰手里握着方才地上捡的钢刀,灌注了内力,凑合着迎上去,勉强护住几个还身无还手之力的女弟子。阿芙与几个有余力的也举刀加入了战局。
“往这边走!”周折玉一剑削去阿芙背后偷袭人的首级,护着他们往来时那条路后撤。
一群人且战且退,回到了周折玉他们最开始到达的那间石室。
这里要宽敞得多。周折玉从队伍的前面走到了垫底,最后从隧道出来,转身摸出身上几个便携的火雷,往隧道一扔。
“彭!轰隆——”剧烈的爆炸声在隧道里炸响,火光闪了一瞬间就被坍塌的一段隧洞埋没掉。
周折玉预估了火雷的威力与扔过去的距离,石室虽然震了一下却没有被波及到。
室内一群人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响炸了个面面相觑。
周折玉想着还好临走前给上面套了层防水的袋子,不然要是丢出去炸了个哑炮多尴尬啊。
“啊!”后脑勺突然被人糊了一巴掌,楚相钰从背后探出头来。
“你小子居然还在捣鼓这些东西!居然还随身带!也不怕把自已炸死了!!”
阿芙在旁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要劝阻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为了不引火上身还是选择了当听不见。
“怎么你一个人就来了?是不是又脱离大部队一个人在外面浪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以前教你的话你都就饭吃了吗……”
周折玉:“……”二师兄别念了。
楚相钰看着周折玉冲他讨好地笑了一下,双手抱拳对他做了个“恭喜恭喜”的动作,嘴上无声道“二师兄别念了,留点面子吧”。心里的气一顿,后知后觉这不是在山庄里,周折玉也不是当初那个总一个人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小孩了。
……真是儿大不由娘。
楚相钰缓缓叹出一口气,自踏进师门,为这满门上下不靠谱的东西操劳了十几年的心,这也不是一下就能打住的。他暗自摇摇头,问周折玉道:“其他人呢?这次领头的人是谁?”
“是孙夫人。”周折玉回答道,脸上笑意加深,“我猜,这会儿也快来了。”
石门落下的一瞬间,邱月缘就知道自已上当了,她迅速将手里的剑往前一递,想割破罗梦觉的脖子,逼迫他把门打开。
罗梦觉伸手抓住剑锋,鲜红的血沿着剑身流下从剑尖滑落。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反而转身上前,将她抵在身后的石壁上。
“阿月!”
这一声异常沙哑,好像还带着一点不由自主的颤抖,邱月缘身体陡然一震,被这一声旧称死死钉在了墙上。
“你……”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罗梦觉打断她的话,想低头靠她更近些。
他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右手更加用力地握住了面前这道隔开两人的剑锋,想将它拔出来,远远丢开。
血水越积越多,在他们脚边汇聚成一小滩。
邱月缘终于红着眼放开手里的剑,结束了这场无声的较量。
罗梦觉丢开手里的剑,左手紧紧搂住邱月缘的腰,俯身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处,不一会儿,肩头便湿了。
外面有风吹进来,吹的邱月缘满脸冰凉,心里也是一片苦涩。
心想,既然当初已经都选好了,现在抱着我又是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