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开到最外侧的大门口，才被高大的黑色铁围栏拦住了去路。
里面早就站着一个女人，好像早知道我来似的。我摇下车窗，左臂支在外面，朝她挥挥手，示意把门打开。
但她只是脸上挂着职业微笑，不动如山。
“您好，我认出这是胡老板的车子，但以前水果都由他来送，怎么今天换了您？”
“胡老板不小心磕到头了，现在医院里躺着，所以叫我来送。”我这么说完，后车厢立时传出几下轻微的咚咚撞门声。
那女人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可是我也不记得我们今天有叫水果……？”
“那你记错了，问问你家大管家，那个大胡子老头，就说一个胡老板家有个姓白的外甥女来送水果。”我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耐性。
“管家先生今天也从未提过……”女人仍礼貌地表示拒绝，脸上微笑不减分毫。
我终于失去所有耐心，我将头伸出窗外，冷冷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说：“问，你，们，管，家。”
她似乎被我的气势吓到，踟蹰了一会才摸出口袋里的对讲机。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里面先一步传出几句嘈杂，过了片刻才勉强分辨出人声。
“放她进来。”
女人终于失去了淡定，慌慌张张地跑去按开关，大门便徐徐打开，接着她往前急跑几步，想指引我进去后该走的路。
不用啊，我认识，我绕过她，一脚油门直接开到了上次会面的大楼下。
我从车上下来，回头一看，那女人正坐着一辆小接驳车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一边急急大喊，“不是这里！不是这里！”与此同时，身后有脚步声徐徐而至。
我转过身，正是管家先生。
我瞪着他，“一把年纪了，干不了就退吧，磨磨唧唧的怎么做事。”
他慈祥地笑笑，挥挥手让一脸忐忑的女人离开了，接着对我说，“夏小姐说的是，我会考虑您的提议。现在请您上去稍等一下，我家主人正在会客，结束后会来见您。”
我点点头，抬脚正打算走，忽然听见车厢里又传来轻微的咚咚声，伴随着几下轻浅的呻吟。
管家显然也听见了，他没说话，看着我然后拿眼神瞟了瞟车厢。
我说，“空手上门不太好，给你们带了些水果。”
“里面，没别的什么了吧？”他淡定地询问。
“哦，还准备了一个小惊喜，不过……”我抬头望了望光天化日，“我不太建议你们在这儿打开惊喜。”
他了然地点点头，招招手，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人，默默地上车，默默地把车开走了。
我转身要走，但看见管家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的表情像下了个艰难的决定，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其实小姐有没有想过，您这么做会给我家主人带来很大的麻烦？”
我有些失笑，“那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
我被带到之前来过的会客厅，陈设一切如常，那幅《秋水图》也还挂在那儿，唯独，唯独之前放在窗边，那盆紫得发黑的姥苏，不见了踪影。
看着空空荡荡的花椅，我一时陷入迷茫……白他，在庄家没有眼睛了……
不对，他活没活着，都是个问题……
这两天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心里都会莫名觉得皱皱的，有什么情绪没被抚平一样。很是难受。
“夏小姐这么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管家跟在后面进来，递上一杯茶，微笑着问我。
“我记得之前这里放了一盆花，现在不见了。”
“是的，有朋友告诉主人，说那盆花放着不吉利，主人便叫我拿出去烧了。”
“烧了……既然烧了，为什么不补上新的，空着一块不难看吗？”
“当然是要补的。”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
我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冷笑，只好背过身去。这时，突然远远地看见一辆车缓缓驶出，但路线歪歪斜斜的走不出直线。看颜色和款式，正是我来时开的那辆。
“搞定了？”我注视着车子走远，冷漠地发问。
“嗯。”管家耸耸肩，“夏小姐给我们出了个难题，但好在总算解决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需要我亲自去恐吓一番，说两句‘杀你全家’之类的，看来你们也很懂这方面的谈判技巧。”
“我们总是尽量不麻烦客人。”他微笑说，“再说因为您的事迹足够辉煌，我们只需稍加点缀，他就全然了解了，他是个聪明的人，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愿意一直与他打交道……”
“不怕他出去了再乱说？”
“他不会的。”
“万一呢？”
“请相信我们可以应付得来。”管家说着，鞠了个躬。
也是，庄家纵横乌市这么多年，没点底蕴怎么行，不过……
“谁管你应不应付得来？”我冷笑着说。
“夏小姐此言差矣。”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威压感携风而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如果我们应付不来，那危险的可就是夏小姐了……”
我回头，庄家主人微笑着走近，优雅地朝我伸出手，我侧身避开，无视掉那双令人嫌恶的手，找个沙发坐下来。
他便也自然地收回手，也找个附近的沙发坐下，接着缓缓地靠下去，身体便被软软的沙发托在其中，神情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最近外面颇有些关于夏小姐的传闻，空穴来风也好，确有其事也罢，总归对于夏小姐的处境很不利。”他说。
“是啊，所以我应该感谢庄先生的收留喽？”
“那倒不必了，毕竟我还没有收留夏小姐呢……”他说完，瞧了我几眼，见我没有接茬的意思便接着说，“不知道夏小姐此番冒险进入寒舍，有何贵干？”
“还用问吗，来履行上次没做完的交易啊。”我懒懒地说，随手点起一支香烟。
“夏小姐为什么认为我会同意继续交易？据我所知，夏小姐已失去交易的筹码……”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怎么说？”
“有人告诉我，你早就有白的消息，甚至此前一直跟他在一起……你本应该直接带他来找我……可他现在已经死了！”
“谁告诉你的？”我好奇道，他冷哼一声并不打算回答，我悠悠地笑了。
“是老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