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大吼:“杀了她!别让她离开!杀了她!”手指正是指向我。
周洲当先手持铁棒冲上来,白一挥胳膊,挥出来的铁棒便打在他身上,他却似乎钢筋铁骨似的毫无反应……然而我看到刚刚被我划出的伤口洇出大片大片的红,红的发黑……
他的血,以前好像不是这个颜色……
他回头转向我,“你赶快走,我牵制不了他们太久……”语气仍然淡淡,好像胸有成竹似的,但我不确定我的判断是对的。
我看着他一头白发渐渐由白转灰再转黑,心里有些发慌,正犹豫间,一个保镖已经绕到我身边准备挥下棒子,我反应不及,连忙向旁边躲闪,肩上还是擦了一下,白也看见了那个人,赶快后退到我身前,将那人一脚踢开。
但更多的人包围上来。
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从这边窗户跳下去,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你绕过花坛,从东边围墙爬出去,再走大约十步,有一辆车,你很会开车是吗,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那你怎么办?”我问。
“……没什么意义。”他沉默了一会,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是,树在这里,甚至还在燃烧,我们谁都不可能阻止……
“你……保重……”我深深地看他一眼,他也回望我,默契地帮我清理掉堵在前面的一个保镖,我迅速跑到窗边,正准备跳,回头一看,忽然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老师。
他见保镖阻拦不住,仗着自已身体素质好而且没有中白的迷香,迅猛地朝我奔过来,周洲他们见状迅速手持铁棒将白团团围住,让他无法分心来帮我。老师面带狰狞,用尽全身力气扑向正站在窗边的我……
我冷笑了下,轻巧地侧身一躲,他收力不及扑在窗边扑了个空,转头又来厮打,却忘了自已先前被我留下好几处伤,我瞅准时机奋力一踢,正中他大腿的伤口处,他立刻痛得呲牙咧嘴,向后倒去。
我再不犹豫,捡起手边匕首就向他冲去……
周洲那边厮打得正激烈,一回头却发现老师躺在地上捂着左侧脖子,血从指缝里汩汩流出,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
目光移到我身上时,我顺势冲他微微一笑,跳下了窗台。
白说的果然没错,我没有受伤,我感觉自已的身体像鸟儿一样轻盈,像猎豹一样敏捷,三米的高度对我来说如同平地起跳,膝盖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借着下落的势头,像箭一样弹了出去。
依照白所说,绕过花坛之后,就看到一处高高的围墙,旁边紧紧依偎着一棵大树,树叶丰茂,枝节丛生。它在我第一次来时就在这儿了,说不定别墅还没建起时就在这儿,不知生长了几百几千年,老师很以它为豪。
此刻我正好借这棵树的分叉跃出围墙,出外再走几步,果然停着一辆车。
我娴熟地捞起砖头砸碎车窗,娴熟地连接起三根线,娴熟地发动车子。
这时周洲才带着四个保镖姗姗来迟,我松刹车转方向踩油门一气呵成,接着不要命地一口气将油门踩到底,很快就把周洲他们远远抛在后面。
可我好像高兴不起来……
周洲是带着所有能活动的保镖出来的,那是不是说,白已经不足以成为威胁了?他已经倒下了吗?或是已经死了吗?
还是他又在跟我演戏,与老师一起,预备一个更大的筹谋?
可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好筹谋的呢?难道刚刚不是最好的机会……
我脑子里纷乱如麻,差点迎面撞上辆车,对面的司机疯狂地朝我按喇叭,我终于惊醒,猛打方向盘才堪堪躲开,车头相会时那人不出预料朝我骂了句脏话。
不能一直开这辆车,很快就会被找到的……
我往窗外四处查看,最后将车开进公路边一处杂草丛里,熄火后,在车上坐一会儿,想了想,掏出藏在胸前的迷你录音机握着在手中,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越是想思考正事,就越会想到临跳窗前白温和看我的那一眼……
那是最后一眼吗?
是道别吗?
混混沌沌地从车上下来,忽然发现腰间还插着沾血的匕首,我随手丢进车后座上,事到如今,都已经是明牌,隐藏痕迹根本没必要了,留下这东西给他们指路吧。
现在,唯一的指望,只剩下庄家。但愿他们还记得当初的交易……
我沿着公路一直走,准备直接去庄家公馆,傍晚时分,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环抱双臂,捂紧了夹克,可丝丝冷意还是从衣缝里钻进来,冻得我牙齿打颤,瑟瑟发抖。
奇怪,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困窘的感觉了。
我对这边路况还算熟悉,很久以前,每次从老师别墅离开,出租车开一段距离我就会让停下,再从小路走回家中,那时这一带不算太平,常有劫匪、路霸出没,出人命也是常有的事,那时总想着这样天大的幸运降落在我头上。
然而……
如今经过重手的治理,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因为地方偏僻,加上恶名在外,还是鲜有人至,偶尔有几辆车经过,看见我招手,反而都跟见了鬼似的加速离开。
我实在是又冷又累又饿,身体几乎脱力,只是凭一股求生的本能在支撑……雨路十分难走,讨厌的泥巴还不停粘在我的鞋上,让鞋子越来越厚,越来越重,我几乎迈不动步子……
迷迷蒙蒙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雨幕之下,隐约看见一点灯火,闪闪烁烁看不分明,但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家,我凭借仅存的一点力气,走过去,无力地敲了几下门,声音被大雨遮盖,里面没什么反应,我跟着大力再敲几下,顿时传来锅碗瓢盆乱飞的嘈杂声,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以为这门不会打开时,只听“吱呀”一声,我抬头,一个妇人,一个女孩,各自举起一把扫帚,努力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可不停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们其实很害怕。
我冲他们笑笑,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