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由我在前面打头,几人跟着我下了树洞。
我们沿着之前探过的路一直走,先是下到李青摔落的地方,再往前走几步,是被我扯开的藤蔓缺口,我们鱼贯通过,来到我记忆中的位置。
那一小片植株好好地待在那里。
我举起手电筒,指给他们看。
黄儿头俯身靠近,捉起几只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会,神情很是迷惑。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这玩意……有点奇怪……跟我爹画的……不太一样……但似乎也有些相似。”
“具体哪里不一样?又是哪里一样?”我追问道。
“颜色很接近……但是芽孢的形状,这个是椭圆形,我爹画的却是六角星……其他的我也说不好,我爹是个业余画手,而且一直疯疯癫癫的,我不知道他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幻想。”说着将这种怪异植物交给悠扬和潘权查看。
“这么说来,这也可能不是姥苏。”我说。
悠扬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整半天,初夏姐你在玩我们呢?”
我无暇搭理她的嘲弄,感觉脑子里有惊雷炸响。
我对姥苏的一切认识,全都来自于老师,有的来自于讲述,有的来自于笔记,虽然明知道很多时候他有所保留,但保留的程度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潘权轻拍了拍我肩,安慰道,“这种植物非比寻常,我们单凭肉眼恐怕判断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先带回去研究研究再说。”
我看了眼潘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我不甘心。
悠扬拿出相机对着怪异植株一顿狂拍,“宝贝儿求求了,你们可一定要是啊!让那帮老东西再不敢轻视我!”
我忽然想到什么。
“或许是姥苏不同时期的生长形态……这些植株都只是刚抽芽的嫩苗,而且这里也只是洞的入口,前面有更多和更成熟的植株也说不定。”
黄儿头对我的提议很积极:“我们再往前走走。”
虽然全程只有一条路,我们还是走一段就在藤蔓上刻一个显眼的三角标记,既是给周洲指路,也防备有什么意外发生。
但我们越走越奇怪,这条路曲曲折折似乎没有尽头。
虽然奇花异草越来越多,但在里面待得久了,难免被黑暗扰得心慌,彷佛随时会被吞噬一般,而我们的电量也不足以在黑暗中支撑太久。
往前走了大概一个钟头,悠扬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咱们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条路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我笃定道:“不会的,从树洞到这条路,虽然荒了点,但完全不像无人使用的样子。”
悠扬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用眼睛就能看到。”
悠扬还想张嘴说什么,我不想跟她争论,赶紧打断,“我看你有些累了,大家应该都累了吧,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顺便等等周洲。”
其他两人自然没什么异议,我们便各自关掉手电筒,原地坐下休息。
洞里安静得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有一种诡异的和平。
悠扬受不了这么安静,打开她的手电筒调到最弱档,无聊地挥来挥去,在微弱的光柱照耀下,洞里益发有种暗影幢幢的阴森感。
我无意间看了眼手表,惊讶地发现,我的手表似乎没在计时了。
第一次碰到植株苗时,我特意看了眼时间,那时正是下午两点四十七分。
休息之前我们做过一次三角标记,那时是三点二十分,也一切正常。
可那之后我们又走了一段路,接着原地休整了十几分钟,现在我的手表竟然仍然停留在三点二十。
我以为是手表坏了,赶紧叫潘权看看他的表。
潘权戴的是计时精准的机械表,显示也是三点二十。
黄儿头没带表,我便让悠扬看看她的。
她也是三点二十。
黄儿头最先慌起来,嘴里不住地叫:“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
我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表现一向缺乏耐心,但还是忍住一口气,拉住黄儿头问,“黄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事了?”
黄儿头双手抱着头不断呻吟,“头好疼啊……这个洞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走那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说!?”悠扬暴躁得站起身。
潘权也起身拉住她,说:“黄大哥自小失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对黄大哥说话。”
悠扬愤恨地盯了潘权一眼,但她也知道自已的指责很无理,声量不免弱了一截:“不管怎么样,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悠扬一甩袖子就离开了,我赶紧示意潘权跟上她,潘权点点头,留下一句“你们快点跟上”就追了出去。
我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慌张,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只是悠扬执意要走,现在这情况,前路未知,也不好放任她一个人乱跑,万一再出事总是不好。
我叹了口气,琢磨着先把她送出去,我自已再回来。
黄儿头已然失了神,我只能牵引住他的手臂,努力跟上前面两个人。
说来也奇怪,我们虽然出发很久了,但一路都是走走停停,算下来其实走的少、停的多,按周洲的脚程早就应该追上我们了。
而且我们现在还在走回头路,但却一直没有碰见过他。
我正在纳闷,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凄厉的尖叫声,心头有不祥的预感升起。
我拉扯着黄儿头紧跑几步到了前面,就看见悠扬的手电筒滚落在一旁,电筒的照耀下,悠扬跌坐在地不停发抖,潘权正搂着她的肩膀安抚她。
“发生什么事了?!”我冲潘权喊。
潘权没有说话,脸色凝重地往正前方一指,我举起手电筒顺着他指的方向照过去,看见了李青。
挂在洞壁上的李青。
他浑身鲜血淋漓,被好几条藤蔓贯穿了身体,藤蔓另一端连接在洞壁,李青的身体便也被拉扯着钉在洞壁。
他双目圆睁,里面写满恐惧和不可置信。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孔、嘴角和耳朵渗出来,也从他身上被刺出来的洞里汩汨流出。
双手无力地垂下,鲜血正顺着他的袖口流到手指,再从指尖滴答滴答砸在泥土里,深深地洇进去。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他的断腿处,用来固定骨头的树枝还在那,一同弯曲成诡异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