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没等到约定的三日之期,对我的指控,先一步到来了。
白告诉我,老师那边采取了行动,向警方告发了我杀害队员一事,证据就是我杀死悠扬的那枚镜片,与悠扬的伤口完全一致,上面还有我的指纹。
当然,也有潘权的指纹,只不过一个已死之人,确实很难有嫌疑。
警方那边研究过证词,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
看来周洲选择跟老师合作了,说到底,当时在谷里,不该一念之差留下他。
可他何时得到的那枚镜片,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是他们死的当晚,周洲去竹林里捡的。”
“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谷中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有时不会很在意,抱歉,我没有想到一枚残镜会影响那么大。”
“没关系。”我默默思量,“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确实有些被动。”
白没有接话。
“你在想什么?”我纳闷。
“你说’我们‘?”
“怎么了吗?不是你说的要帮我,难道反悔了?反悔我就把你的根拔掉哦。”我笑意盈盈。
“我不会反悔,只是……”叶子似乎在轻轻地摆动,我又看见他摇头的模样。
“好了不用解释,跟你开玩笑的,”我从窄窄的沙发上坐起,“有人证物证,还有尸检报告,被传唤是早晚的事,哎,说不定都用不着传唤,直接派人来抓我了,毕竟一个连自已队员都杀的人,跟恐怖分子没两样。”我想了想,“现在这情况,公开开发布会根本不可能,退一万步就算开了,也没人会相信我,老师这招先下手为强很果断啊,他是真不想让我活了。”
“……你,不也不想他活,吗?”白犹豫着寻找措辞。
“说的是哦。”我哈哈大笑,“我现在不能进监狱,我要逃命去了,这里不会再回来,你怎么办?我不能抱着一个长在盆里的巨大的树走在大街上,可如果不带走,他们也许会毁掉这棵树,你现在跟老师也差不多决裂啦。”
“嗯……你带着那根树枝,我就可以跟着你了。”
“你不是说种子要好久才能养成吗?难道随便一根树枝就能扎根?到底哪种说法是真的?”
“……都是真的……”他迟疑了一下,“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这整棵树是我,一根枝干也是我。”
“那我以后把这根树枝埋进土里,你还能再长出来吗?”
“……”
“能么?”我问他,有些着急。
“……可以。”
“好,那我就带着这根树枝,带着你。”窗外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不管是不是来抓我的,我都不应该再留太久了,我简单打包了一些日用品,翻出之前有意存的现金,统统装进一个手提箱,然后摘下束发的皮筋,学着之前白的样子,把那根树枝当作木簪子束住长发,接着打开门下楼。离开。
我一次也没有回头,荒芜的二十八年人生,没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
几乎就在离开的同时,身后警铃声大作,我站在暗处,看着一批一批人从车上下来,围住了大楼,不一会儿,我所住阁楼的灯亮起,阳台玻璃上倒映着人影幢幢,显然他们也被长在花盆里的树震惊了。
“你瞧,你走到哪儿,都这么壮观,谁都无法忽视你。”
“让你困扰了么?”白的声音浅浅地传来耳边,像一阵风的呻吟,微不可闻。
“一根树枝也能讲话?”我略有点诧异,不过想想发生在白的身上也不奇怪了,我嬉笑着说,“只要你别在我头上长出一棵树来就好。”我将身隐入黑暗之中,这里不可久待。
暂时没有别的地方好去,虽然跟庄家达成了交易,白也的确在我手上,但我还没有这么快交底牌的打算,而且对庄家能信几分我没有太大把握,更何况,有老师在后面参谋,庄家肯定也早成了监视对象了。
不过我也并非穷途末路,只要不被人目击,那我就是安全的。
当然不被目击也有点难,虽然我一直以来离群索居,但现在也大小是个名人了,而且警察找不到我,说不定会发通缉令出来。还是得小心行事。
“去潘的那处宅子吧,我感受到那里没有什么危险……”白犹豫着说,“……但不要住进去!那儿附近有个山林,林子里有个猎人搭建的小房子,应该可以藏一段时间。”
“你别是为了活命,送羊入虎口吧?”我一边走一边笑着说,看着有点像自言自语,旁人经过时总会侧目,我只好压低了声音,有人经过就闭嘴不说话。
“我不会害你的。”白说。
我悄声道,“就算……嗯……去那儿,住的问题解决了,吃饭的问题怎么办?我又不是你……可以不吃不喝……”
“山上有果子,还可以捉些小动物……你不是会捉吗?”
“……才不要,野人的日子我在谷里过够了!哎,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嗯,叫‘大隐隐于市’,我不相信……呃……凭我这么高超的化妆技巧,还能被他们认出来。”
“……”白停顿了一会,犹豫着说,“你的气息,很特殊……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不会的,人类的嗅觉没你那么灵敏,想靠鼻子认人估计只能借助警犬,但他们不可能满大街放狗来捉我的。”
“……希望如此吧。不过如果你被抓住了,我会帮你向庄传递消息。”
“哦?你怎么传?像咱俩这样突然说话吗?”我饶有兴味地问。
“唔……不然还能怎么做呢?”
“白痴!”我忍不住叫道,“你忘了庄家对你恨之入骨,你要是现身,他们一定毫不犹豫当场将你连根拔起!”
“没关系,他们拔掉的是姥苏,又不是我,嗯,不过……”白似乎想到什么,“不过确实不能让他们随便拔掉姥苏,以后就无法传递消息了,没关系,我到时就用这个理由劝告他们。”
“但你是仇人,他们不会听你的话,我跟他们无亲无故,他们更没有理由冒险帮我。”
“当然,那就交换,他们会想知道我在哪里。”
“你会撒谎吗?”
“我不会。”
“……白痴。”我忍不住摸了下发髻上的树枝,拐入一条小巷,“好,为了保留你的秘密我的底牌,我们就争取不要被抓住。”
“好。对了,我已经让谷外所有的姥苏不再产生作用了。”
“什么意思?”
“它们不能再用来缓解痛苦和延长寿命了。”
“这次又是怎么做到的,你还能控制它们不干什么?”
“它们体内有一种东西,只要不再产生那种东西就可以。”
“喔,那老师那边现在肯定非常焦头烂额喔。”我得意地笑了,“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