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两三小时工夫,村子里的喧嚣不知什么时候听不见了,但周围的景色一改萧条,各色花儿竞相绽放,倒显出春天般的生机来,蝉鸣鸟叫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有活力。
我心里奇怪,现在已经初秋了,也许是山里温度高的缘故。
“没想到路外看着荒凉,里面却是个小桃源。”潘权走在我身边,忍不住感叹。
见了美景,大家心情难得畅快,悠扬甚至开始拉扯着庄蓉跟周洲打闹起来。
这个女孩子平时老喜欢跟我对着干,可颇有点逢山修路遇水搭桥的气质,一看就是被宠爱长大的大小姐,羡慕不来。
我一路都在留意姥苏的痕迹,可惜没什么收获。
老师说过,那种草喜阴,长在大树底下,一打眼跟普通草本植物没区别,不过这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什么像样的大树。
每次我向老师询问姥苏的具体长相时,老师总是一脸神秘,告诉我这种植物非得有缘人才能碰到。
我自然是不信的。
想到这里,我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领队,咱们都走快一个小时了,你有看见过姥苏吗?”
李青毕竟年轻,沉不住气。
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早就说了没用,你们都不听我的,看吧,果然白费力气!”悠扬一边拍照记录一边嬉笑着说。
周洲懂事地出来调和,“这才几步你们就受不了了,好事多磨嘛,这么容易找着了,那么多同行也不至于一辈子碌碌无为了,我有预感,咱们就这么找肯定能找着,你说是吧领队?”
“我觉得也是,我们都要有信心!”庄蓉鼓励悠扬。
我没理他们扯东扯西,看了看这会儿已经一个人走到前头的黄儿头。
他的脚步看起来比出发时沉重许多,背影显得有些萧索,还有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似乎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了。
“黄大哥,你在想什么?”我三两步赶上了他。
“这里感觉……有些熟悉,但……又有些对不上。”
“也许你之前探过。”
黄儿头摇摇头,“我一个人不敢探这么远。”
“难道是你小时候,同你父亲那次?可你不是都忘了吗?”
“有时候总会做梦,有一些片段,分不清是梦还是经历……”
他晃晃脑袋没再说什么,脚底下加了速,自顾自往前。
我回头看着悠扬,“还是那句话,不想去可以回,周洲可以送你。”
周洲喜欢泡妹,但也不是全无事业心,听我这么安排瞬间就有点急,拉着悠扬一顿安慰。
悠扬无语望天,甩开周洲的手就奔着黄儿头跑过去了,一边跑一边喊,“行!都不回去,那我就做第一个发现姥苏的,成为第二个震惊世界的大明星!”
我忍不住乐了,招招手示意大家跟上。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虽然处处鸟语花香,可别说姥苏了,大树也没见着几棵,这下连我都要怀疑究竟是不是选错路了。
我心下烦躁,走在前面的李青忽然大叫。
“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看,前方路的拐弯处,一棵大树的树冠,正安详在风里摇摆。
所有人精神大振,一口气奔了过去。
好大的一棵树!
悠扬拉着周洲跟庄蓉,三个人合围才将将抱住,往上看,树叶遮天蔽日,漏不下一点阳光,大中午的,我竟然感到一丝凉意。
可我们全都大失所望。
一路过来都郁郁葱葱,可唯有这棵树底下光秃秃的,花草植物什么都没有,只有盘根错节的树根,密密匝匝向地底下延伸。
仔细观察,没听到鸟叫,也没看到筑巢的鸟儿。
所有生物畏惧般地,默契远离这棵树。
我跟潘权对望了一眼,感到头皮发麻。
黄儿头神色惊惶,问他却什么也不说。
再往前是个有点陡的小山坡,我叫大家原地休息休息,一个人跑上小山头,拿着望远镜开始四处眺望。
“初夏,”潘权跟着我爬上来,“你有没有发现有点奇怪。”
“你也发现了?”
“嗯,这太阳从我们中午出发开始,这都三个多小时了,还是挂在正当空。”
我点点头,“虽说夏天还没完全,但日头也不该下的这么慢,古怪得很。”
“会不会是我们一直追着太阳走,所以产生了这种错觉?”
“不是没有可能。”
话虽如此,潘权的眼神告诉我他并不信,我也不信,可这种时候,不动摇军心是最重要的。
我笑着拍拍他肩,“安啦,大白天的难道见鬼不成?小心点好,也不要太多疑了,免得自已吓自已。”
“可是……”
我抬手打断他说话,“不过我们确实也走得有点远,安全起见,你们都在这里待着,我先去前面探探,如果还是没收获,那也只好放弃,有可能并不是这条路……”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我跟着……”
我俩正商量,突然传来庄蓉的惊呼声。
我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树下,几个人正在那边惊慌地聚成一团,我俩连忙跑过去。
“怎么回事?”
“李青!是李青!他……他掉下去了……”庄蓉哭啼啼地抹泪,“这可怎么办呀?”
“掉哪里去了?”我们过来的时候仔细检查了周围,没发现什么坑啊洞的。
“是这里!”
看庄蓉哭得说话都不利索,悠扬果断接话,“刚刚李青说取东西给大家吃,接着就听见有东西砸下去的声音,我们绕过来一看,就发现李青人不见了,只有他的东西被枝杈挂住了落在洞边。”说着把他的包递过来。
确实是李青的包。
“怎么会忽然有个洞?”我百思不得其解,探身往下看了看,里面黑黢黢的,大声呼喊了几下,没有丝毫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啊,这洞这么深,下边一点反应都没有,李青他不会……”庄蓉一脸担忧。
“不会的,这洞看着深,但你们看……”
我指着洞口歪七扭八往下延伸的粗壮树根,“这些树根盘根错节,刚好形成了缓冲,李青这么一个壮小伙子不会有事的,有可能是下落姿势不对被摔晕了,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也没底,必须得下去看看才行,我把挂索从包里拿出来,一端系在树干上,一端系在自已腰上,安抚道,“大家别急,我这就下去看看,把他带上来。”
“这怎么行?”周洲跳出来反对,“这地儿大家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下去万一再遇上危险,我们都帮不上忙。”
潘权说,“周洲说得对,起码也得两个人一起行动有个照应,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我去吧!”周洲跟悠扬同时开口,周洲不意外,但悠扬的态度倒是让我没想到。
周洲纳闷地看了一眼悠扬,“我说大小姐,这会你怎么这么积极了?”
“担心同伴不行吗!要你管!”悠扬赌气地一抱臂。
我故作轻松笑了笑,“好了,大家都别抢了,那就潘权跟我一起去,你们四个在这里等着,我们下面如果需要帮助会给你们发信号的。”
“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庄蓉叮嘱。
“可以留意下有没有姥苏。”黄儿头冷不丁地补了一句。
周洲生气地喊,“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姥苏!”
我正准备下去,潘权已经绑好了绳索,当下拦住我,说,“我先吧。”
我看了潘权一眼,“那好,遇见什么事就叫我。”
“嗯。”
潘权往自已腰上系好搭扣,一步一步探下去了。我紧跟在后。
往下没走一会,洞里就没了光,我跟潘权都打开顶灯,我看着前面那盏灯,一晃一晃微弱地向下,像深入魔鬼的咽喉。估摸着下落了大概有十几二十分钟,我正全神贯注在脚下,突然听到前面潘权大喊,“在这!”
我急赶几步过去,潘权正用手电筒照着地上的人,正是李青。
看来这里已经是洞底。
我喊了两声,李青都没什么反应,又往他额头摸了摸,发现全是冷汗,顺势探到鼻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有气,我刚摸过了,”潘权说,“但是他腿断了。”
我的目光随着潘权的手电筒移到李青腿部,这才发现,他的右腿小腿部几乎原地扭了九十度,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姿势,骨头斜刺着扎出了外皮肤,血腥味浓烈地从伤口处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