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说,如果他能从这里爬回木坛再死,也算抵消罪孽,我就可以放过你。”
我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白。
“我从不食言,但是,我没答应庄蓉。”
他说着挥一下手,我还在发怔,突然看到庄蓉背后走出一人,举着一根细长竹棍,一句“快逃”还没来得及出口,那竹棍已经直插入庄蓉后背,前端生生地穿过她的身体,本来翠绿的竹子前端变得鲜红无比。
庄蓉瞬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呜咽的调子很快淹没在塞口的布条和返涌上来的血沫里,身体无力地倒下。眼看是不活了,而竹竿还兀自穿透她的心脏上。
一切都太突然,我好像丧失了反应的能力。
“我只能让她没那么痛。”白解释说。
我哭喊着恳求白,愤怒地咒骂白,可他无所回应。
好一会儿,白望向还在手脚并用爬行的潘权,皱着眉,似在艰难地思考:“潘权他,虽然恨你,但看起来,还是在乎你更多……”
“但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伤心?你明明不在乎他们任何人。”白不解地说。
我绝望地闭上双眼。
白的话一字一句戳进我心里,我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心脏像被刀剐过,疼得受不了。
我的确不在乎的。
庄蓉,是我拉投资的利器,悠扬,是我大业的见证,周洲,不过是个草包,也就是身手还好使些。
包括潘权,哪怕潘权,也只有利用和欺骗。
我从未信任过他。
当年,老师强逼与我发生关系时,他曾经亲眼目睹了一切。
可他落荒而逃。
尽管就在那之前不久,他曾亲口许诺我,给我一生一世全部的爱。我的心早已死了,看着他一脸单纯的模样,想起他的父亲在人后是那样的恶鬼,我便恶作剧地答应他。
又怎会不期待呢?
可他落荒而逃。
再回来时,他拉着我的手,跪在我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跟我说他错了。
后来,他与他的父亲决裂。
再后来,他说带我出国,永远不再回来。
……
可我绝不会信任他了。
我要留在老师身边,我要与老师亲密如前,我要自已寻找一个机会,要亲手消灭自已的恨。
我再也没有信任过他……
唯我命是从,又如何呢?
直到他为了我甘愿以身犯险,为了我背上杀白的族人的罪,直到他看着我杀了他妹妹,直到……
……他明知道我烂透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还要用残破的身躯来托呢?
他竟想以此作为对我的惩罚么?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潘权向前匍匐的背影。
“你放心好了,我给了他药,也许能支撑他爬回去的。”白的语气里有欣喜和期盼。
头疼和心痛一起袭来,感觉意识渐渐朦胧。
也许都是梦,梦醒之后,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
醒来时天色明亮,一缕阳光从窗缝中透进来,照到我的脸上。
我浑身发疼,挣扎着坐起,双手捶打发昏的脑袋,一时想不起身在何处,只感觉阳光温暖。
直到我转头,看见那个恶鬼一样的男人坐在床对面,他眼神放在我身上,思绪却不知落在何处。
我的意识逐渐回笼。
“你醒了。”
我不愿意看见他,更不想与他搭话。
“咱们之前的交易,还作数么?”他诚恳地问。
我不可置信地盯紧他的眼睛,他怎么还有脸问出这种话?
“滚!”我怒吼着看也没看就随手抓起一样东西朝他扔了过去。
他也不躲,好好地将我扔过去的枕头接在怀里。
“这枕头,是我用四季苜罗花制作而成的,你还不知道吧,苜罗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可四季都有不同形态,其中以冬季花最为难得,只因我这里大约每十个春秋,才有一季冬来,冬季的苜罗白的如同雪花,却有一股异香扑鼻,嗅之神清气爽,食之延年益寿,实是佳品。”
“这枕头由我亲手缝制,我见你日日睡不安稳,便做了这个,可毕竟我这里无人需要这东西,做得丑了些,希望你不要嫌弃。”
“……”
“为什么你不愿同我说话?我如同潘权一样珍视你。”
听他提及潘权,我的眼泪不由自主落下:“他现在……?”
“死了。”
果然没有奇迹。
“一千五百六十六次风动。”
“什么?”
“你知道吗?风也是有形状的,风吹动树叶一千五百六十六次,是他从竹林到祭坛爬行的时间。”
“所以这就是你不杀我的理由?”
白摇摇头。
“跟他说那个只是临时起意而已,不管他做不做得到,我都要留着你,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真的可以坚持下来,临死之前,他做了一切能为你做的。”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在这个人面前流泪。
“这不能怪我,你藏起镜片、火烧木坛的时候就该知道有现在,我总要给大家交代。”
“你明知道是我干的……”
“当然是你,心这么狠又不惜代价的人,只会是你。”
我瞧着他不说话。
“这里,”他指着洗漱间的一角,说,“你打碎的镜子就落在这里,那镜子是我为你找来的,有没有缺少、缺少哪一块,我都知晓。”
“我还知道你用那块镜片杀了你的女同伴。”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为什么不杀了我呢?看起来你们的木坛也没那么重要,其实你也没那么在乎你的族人,可偏偏用这样的理由害死潘权……”
白抬头望着半空:“师出有名,这是跟你们学的,关键是我要留着你,完成我们的交易,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不舍得杀你。”
“我好像能体会潘权的感情,即便再恨你也舍不得你受伤疼痛……”
我冷笑着不说话。
“你现在的神情,让我很不舒服,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可是现在,当你眼里没有我的时候,这里,”他说着,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就会一跳一跳的。”
“应该是痛吧,我不确定,书上是那么说。”
白说着话,一边俯身靠近我,呼吸触手可及。
“我想……”
我愤怒地推开他,对准他的脸用力扇了一个耳光,白皙的脸立刻出现一个掌印,却不是血红色,而是青里泛着黑,我喘着粗气怒视着他。
他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神情奇特地看着我,身体反而靠的更近了,待我想要挣扎,他便将我双手反剪,整个上半身都被箍在他怀里,我刚挨过打全身酸疼,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你之前说过,我不应该那样与庄蓉和周洲交配,我想过了,你是对的,所以我没有得到书中所说的美妙体验,盲目的交配注定是失败的,应该不是随便一个人类就可以……”
他仔细地盯着我,盯的我心里发毛,“你想干什么?”
“我想同你交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