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带着孩子出了院门,停下来打量了一下隔壁空地的大小,想象着上上面建上青砖大瓦房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三强几个背着自已的布袋,看到阿爹笑,脸上也跟着乐开花。
阿姐说,新房建好以后他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已的房间,他们想睡一起就睡一起,不想睡一起就可以分开。房间里面会有书桌,以后可以在自已房间写作业。
不过,三个小孩对着目前还是杂草丛生的一片空地,实在想象不出来,上面建成房间的样子,所以站了一会就有些无聊,五强直接拽苏父的手往前走去。
还没走到苏勇家,却不料他家的门忽然开了,苏勇和他爹从里面走出来,苏父又是吓一跳,心怦怦跳个不停,这家伙不会又是来捣乱的吧?
没看见苏勇娘,应该不是,苏父深深呼出一口气,佯装镇定想从他家门口走过。
只见苏勇对着苏父行了一礼,喊道:“叔爷,我们家暂时不建房,您是去村长家吧,我们一块去说清楚。”说完还拉了一个满脸涨红的爹,苏勇爹连忙点点头。
按族里的辈分,苏父确实是和苏勇阿爷一个辈的,只是他们血缘算不得太亲近,一般都叫名字,或是外号。
他从昨天傍晚回家以后,就开始劝说爹娘,但怎么都说不通,只能通过不吃晚饭表达他的愤怒,等盼儿姐在隔壁吃完晚饭后,把铜板给他送过来,还转达了大丫姑姑的话,他更是无地自容。
为啥自已爹娘是这样的?以前他在村里当小霸王,也不觉得自已爹娘有什么问题,可这一个月每天跟着盼儿姐,才发现爹娘真的很自私,爷奶只疼爱宝儿,盼儿姐在家都只能喝稀粥,可每回他们过去,就会把稠粥捞走,以前他不觉得有问题,回自个爷奶家吃顿饭,喝点粥不是很正常吗?
可爷奶拿爹娘没办法,也不会来骂他,却可能拿盼儿姐出气,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却要因为爹娘招来一顿骂。
这回也是,上回打架的事,早已经过去了,他每天都赚大丫姑姑的铜板,经常在苏家吃饭、玩耍,可为了一块空着的地皮,娘还是胡搅蛮缠,不让苏家在上面建房子,明明家里根本不打算建房子啊!
苏勇痛苦极了,感觉自已没脸面对苏家。
不过,当孩子决心与父母对抗时,妥协的多是父母,苏勇家也不例外,所以才有今早这一出。
苏父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有些不知所措,晃了一下神后,连忙说道:“苏勇,你是好孩子,别这样,我们家都想好了,就出钱买下一半的地皮,到时候你要是建房,也有地方。”
苏勇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自家爹娘是单纯看不得人好,可人家出钱买地皮还为他打算。
当然,这纯属苏勇误会了,苏家是不想和他家挨着才买一半地皮的,至于苏勇以后建房子,有可能两家还是得挨着?
那就挨着呗!谁管得了几十年以后的事呢?
再说,苏晴心里清楚,苏勇爹娘不咋地,苏勇可是个好孩子,只要他能弹压住爹娘,肯定能把他们身上人嫌狗厌的性子改掉。
“叔,您不用花钱,我们家真不建房子,昨儿是家里他娘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苏勇爹也开口道,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按照族里的辈分叫苏父,喊完这声叔后,在心里想过很多次服软的话,似乎就很容易说出口了。
苏父也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他在族里的辈分不小,但因为家里穷,为人软弱,平日被村里人看不起,大家很少会这么称呼他,更何况是比他没小多少的苏勇爹了。
“你…你们别这么客气,也不是你们的错,大家都住在这,自然都想在这建房,你们回去吧,没事啊!”他的话语里有些语无伦次,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因为苏父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苏勇爹从小到大当面又或是背面不知道笑话了他多少次,可这回却只觉得他很真诚。
苏勇爹拍了拍苏父的肩膀道:“叔,您别这么说,这事确实是我家的错,我们父子俩这就跟你一块去村长家说清楚。”
也不顾苏父的犹豫,苏勇爹直接把人拉着向村长家走去。三强几个则和苏勇走到了一处,满眼敬佩地对他竖起大拇指一顿夸。
三强激动地把手放苏勇的肩膀上说道:“苏勇,你可真厉害!我家以后建了新房子,一定请你来吃席!”他看到了昨天傍晚的情形,也感受到了家里氛围的变化,不过他不知道家人难受的点,更多在于不想和苏勇爹娘住隔壁,而不是不想花钱买地皮。
好吧,其实花钱买地皮还挺让苏父苏母和苏大强难受的。
“是啊,是啊!”四强和五强也点点头。
五强挠了挠头,有些憨厚地开口:“苏勇,你不但打架厉害,还坚持和盼儿一块上山摘猕猴桃,阿姐说你是小小男子汉,她看好你,要你以后多护着盼儿,她昨天又哭了,肯定是被你爷奶给欺负了。”
苏勇本来红着脸听他们夸赞,听到五强提到盼儿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昨晚确实注意到盼儿姐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可当时他正忙着和爹娘讲道理,确实没顾上多问。此刻,他暗暗决定,等会儿一定要去爷奶家看看情况。
“你们让大丫姑姑放心,我一定会护着盼儿姐的。”苏勇认真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
“苏勇,我们相信你!”三强说道:“阿姐说,现在山上的猕猴桃越来越难找,让你和盼儿别往山上去了,要是以后有活,肯定会叫你们来干的。”
苏勇这才明白盼儿姐为什么会哭,自打盼儿姐能上山摘羊桃赚钱以来,爷奶是一天都不让她歇着,上次脚伤还是因为天上开始下雨,躲过去了,就这样她还是被爷奶指使着在家不停干这干那,所以雨一停,她就麻利地上山去了。
盼儿姐不止一次说过,在山上比在家待着还自在,可山上有蛇、虫、老虎、野猪啊!
村人都不敢进深山,这半个月,基本上没什么人再去山里摘羊桃。苏勇也害怕极了,可为了陪盼儿姐,还是一次次跟着进山。
现在不能赚钱,他不知道盼儿姐在家会是什么待遇,但肯定很不好就是了。
苏勇去村长家都有点心不在焉,一直想着要怎么帮盼儿姐。
当然,没有了苏勇家的阻碍,苏父找村长批地就变得非常顺利。
两家已经谈妥,村长都没跟着去量地,只叮嘱了一句房子不能往村道上扩就罢了。苏父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干不出投机取巧的事,两家又已经谈妥,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
苏父向村长打听给他家建房的工匠、砖瓦、石块等信息,准备去山上找些石块来打地基。
苏勇爹站在一旁听着,听着口气,苏家怕是不止建7间青砖大瓦房,勇儿说的果然没错,这苏家是要起来了,要好好相处才好,下次有什么赚钱的事,也好让人拉拔一把。
他很热情地说道:“叔,我等下回去,就跟你一块空地上的杂草和石头清理干净。”
这话不止苏父受宠若惊,村长也惊叹连连,这苏勇爹可惯是喜欢偷奸耍滑,怎么忽然变化这么大了?
两人偷偷对视一眼,苏父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等会带着大强、二强慢慢干就行。”
苏勇爹一把把苏父的手握住,仿佛握住了什么宝贝,说道:“叔,你客气啥啊,我们两家住得近,当这么多年邻居,苏勇这小子也多亏了你们照顾,还吃上肉了,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等会我回家喝个粥,就开始干,你放心一定把那空地打理干净。”
越是不让他干,苏勇爹反倒更是诚恳地想要帮忙起来。奇了怪了,直接让村长看得一愣一愣地,这苏家究竟有什么能耐,怎么就把一个混子变成这样了?
不说干活咋样,至少这话从苏勇爹嘴里讲出来,就够震惊的。
别说,等村长吃完早饭,去村里溜达时,就看到苏父、苏母和苏勇爹在空地上干得起劲。
这苏勇爹是受什么刺激了?还说到做到。
村长也走进去帮忙拔草,捡石子。然后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和他们的儿子大全都来帮忙,等苏大强和苏二强从县城回家,空地都收拾出一半来了,人多干活就是快。
苏大强连忙回家放下竹篮,看到抱着满满的苏晴,还兴奋地说道:“小妹,昨晚多亏了你叮嘱我要买肉回家,不然今儿个这么多人帮忙干活,没点好菜可不行。”
“大哥,我是让你和二哥每天都买些新鲜肉回家吃,你听了吗?”苏晴翻了个白眼怼这个抠搜的大哥:“从今儿开始家里建房子,大家可都是干重活,油、盐都得下足咯,不然可会把你们身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都给造没。”
这年头以胖为美,毕竟越胖说明家里条件好,有福气,大家都很羡慕胖乎乎的人。
圆圆下意识摸了摸自已的小肚子,还伸出小胖手看了看,肉肉还在,真好。
旁边虽然长胖了一些,但站在圆圆身边显得还是很瘦的大妞,一脸羡慕地看着她的肉肉,要是自已也能长这么胖该多好,等会多吃一碗粥好了。
苏大强摸了摸圆圆和大妞的头,憨憨地笑着走出去,开始干活。
他也不想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造没。这一个月时常被小妹念叨着买肉,家里应该多吃点荤的,他习惯了,可就是舍不得,一般都是看小妹要生气,才会买上一些肉回家。
一天天吃饱睡好,精神气足,苏家人很快就不再面黄肌瘦,兄弟俩长相本来就不错,现在行为举止也大大方方,穿着也不再补丁摞补丁,走在县城还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要不是看苏家实在没地方住,恐怕都有人主动给苏二强介绍亲事。
村人也能看出来,苏二强是个勤快的,回村这么久,没见他和哪个懒汉在一处玩耍,反倒是一直是屋里屋外的忙活,瞧他打的床,宽敞大气,结实耐用引得好些人围观。
这床的尺寸是苏晴让打的,足足5尺,跟现代双人床差不多大,大哥一家睡上面都绰绰有余。就是费木料和人工,一般村人可舍不得,能睡就可以了,有些人家连床都没有,弄一些稻草铺在地上睡觉也能凑合。
要不是最近几年年景不算好,家家户户没什么存银,真该找二强打一个新床才好。
给满满喂过粥,苏晴又把孩子哄睡,准备去隔壁空地上帮忙。不得不说,这小娃可是好带得很,一般睡醒了看不到人,也不吵不闹,圆圆和大妞跑过去看她,还能笑起来。
估计就是传说中来报恩的天使宝宝,不用承受生育之苦,成功去父留子,苏晴一时间感觉自已好像走上了人生巅峰。
于是她一脸姨母笑,信心百倍跑到隔壁空地上,左右手一起使力,准备拔一簇野草。然后野草受了点皮外伤,她还差点摔了,多亏苏二婶扶了一把。
我这么弱的吗?苏晴摊开被野草刮得通红的双手,想着自已曾经作为农村“苦瓜大队”成员的战斗力。
她脸上惊愕的表情,和不如不干的办事效果,惹得二婶哈哈大笑,随后在场众人都笑出了声。
“大丫啊,你快回家歇着吧。”二婶笑着劝道:“这点活估摸着我们上午就能干完,下午捡捡石子,明天就能开始打地基,压根用不上你。”
三婶也有点乐不可支,“哈哈哈,大丫,看来你这些年是过上富贵日子咯,干活一点都没小时候的利索劲。”
她倒是没有恶意,只是随口调侃两句。
可苏大丫出去几年名节尽毁,带回来两个闺女,一想就是过得不好才回,苏家人都默契地没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忍着,反倒是挑起她的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