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春日万人会,一曲盘鼓舞动京;
金枝缠头白玉臂,孤星双燕正黄昏。
七星连珠奇象起,百鸟还巢为凤鸣;
若说南明贤主侧,唯是方家最有珍。
不知何时起这首打油诗在祁阳城流传开来,连同三岁小儿也能熟练传唱,而方醉珍的名讳更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本就是祁阳城内有名的才女,现今更是成了人们口中的仙女,更有甚者还预言其会坐上南明后位,而娶了他的男子则将会成为南明下一任贤德皇帝。
一时之间,寻常官家商户的公子少爷愣是不敢再打方醉珍的主意,反倒是几位皇子的目光全数汇聚到了她的身上,三不五时地派人来同方永福打探她的消息,其中最急不可耐的自然就是太子。
东方宏本就打算要收方府的一位小姐作为钳制方永福的把柄,原本以为方醉薇是方永福更看重的女儿,又对方醉薇的容貌很是满意,催了几次都没能将方醉薇收进府里。春日宴本就是他给方永福下的最后通牒,谁想顾瑾竟横插一脚,还将与方醉薇的私情闹得人尽皆知。
方醉薇收不进府里,东方宏自然不会甘心,宴会上的盘鼓舞叫方醉珍脱颖而出入了他的眼,纵使这大女儿不及二女儿被看重,于东方宏来说也勉强可以。况这不知如何流传开来的打油诗,叫方醉珍的价值又上了个等级。
东方宏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过方醉珍了。
“小姐,您写的那首打油诗可真厉害!”红袖兴奋得脸颊通红,将祁阳城内的情况一一说给花影听。
紫烟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巾帕,说:“可不是嘛,那柳娘子也不知哪里来的神通,居然能将这首诗传得这样广。”
糖糖端了一盘点心进来,噘着嘴不满道:“明日大小姐就要出嫁了,厨房的管事还是只给了点面粉。”
碟子里的点心白白胖胖,中心点缀了一朵粉色的花瓣,花影捻起一个吃进嘴里,温热的白糖水自咬开的口子里流出来。
不过是一普通的糖水馒头,点缀的花瓣还是院里的桃花树上摘取的。
糖糖的采购渠道还没有建立完全,最近几天也只能吃些稍显简陋的膳食了。院子里也有不少丫鬟因为这个原因悄悄地去往别院谋出路了。
花影也没有阻拦,只让紫烟将这些个丫鬟的名字记下,将他们的卖身契给了管事的婆子,直接将他们给安排了出去。
院里顺利做了一番大换血,余下的人里都是安心待着的老实丫鬟,也算是一件好事。
春寒已过,当天夜里屋子里略有些沉闷,紫烟将窗子开了一半,给花影点了安神的熏香就睡下了。
夜里窗外偶尔响起虫鸣,静谧之下,微风吹入屋内,惬意又安然。
花影耳朵忽而一动,抓着枕头的一角往被子里一塞,人却猛地倒立而起勾住了床架一翻身上了床顶,再一晃悠轻巧翻到了房梁之上。
手脚刚刚收好,半开的窗户里伸进了一根竹竿,一股白色的烟雾自竹竿里吹进了屋里。
花影迅速闭气,抬袖掩住了口鼻。
过了一刻钟后,窗外的人才推开窗门笨手笨脚地翻进了屋子里。
“真的不会吵醒二小姐吗?”
“不会,这药效力贼好,我拿老牛试过的,一闻就倒。”
“太子爷位高权重,长得又俊俏,大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嫁过去呢?”
一人已经摸到了床边,伸手拉开了床帐,招呼另一人道:“主子的心思是我们能猜中的吗?别废话了,快过来!”
“来了来了,”男子摸索着走到床前,伸手就往里摸去,似乎察觉出了不对,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没……好像没人……”
“什么意思?床上没人?”掀着床帐的男人一愣,也顾不得其他了,猛地扑到床上,掀开了被子,一把将被子里压着的枕头抓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暗道一声不好,丢了手里的枕头就往窗口跑去。
只听“咔哒”一声,窗门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自行关上了,衣袂翻飞之声响起,两人只觉眼前一黑,一道黑影立在了窗前,就着窗外照进的月光,勉强能看清轮廓似乎是一个女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两人慌了神,转身就想打开房门逃跑。
又听铿锵一声,一道寒光于眼前闪过,两人只觉身下一凉,裤带齐齐断裂,宽大的裤子垂落在地,露出四条毛腿,迎着冷风狠狠抖了抖。
“噗通”一声,其中一个男子吓得跪倒在地,口中发出哀求:“好汉饶命!”
另一男子白着脸僵着腿,跟着跪了下来:“是大小姐,大小姐指使的奴才,二小姐饶命啊!”
屋里的动静吵醒了外间的紫烟,她点着蜡烛敲响了房门,进屋时瞧见跪在屋里的两个蒙面汉吓得白了脸,却还记得将门重新关上。
花影在她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长剑就立在她的身前,冷冷地盯着两人,出声问道:“方醉珍让你们来做什么?”
两个蒙面汉对视了一眼,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
“不说实话,下一刀就不知道砍在哪里了哦。”寒光闪过,两个蒙面汉脸上的黑巾自中心被切开,飘落在两人身前,吓得两人紧闭着眼瑟缩成了一团。
“方大方二?”紫烟一眼认出了两人,气恼道,“你们前儿个不是才调去马厩里吗?深更半夜来我们小姐房里做什么?大小姐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做这种事?”
方大方二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见紫烟认出了两人的身份,他们反而梗起了脖子摆出了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来。
“二小姐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让我们来教训一下二小姐。”
花影冷哼:“还不讲实话。”
剑光一闪,方大裸露的大腿上猛地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就溅了出来,痛意刺得他痛呼出声。
方二经不住吓,瞪着眼抖着声就交代道:“大小姐让奴才把二小姐迷晕了扛到婚房去,明天送二小姐上花轿,嫁去太子府。”
方大捂着自已的大腿,嘶嘶抽着冷气,颓然地垂下了头:“就,就是他说的这样。”
花影收了剑,对紫烟道:“去,找方总管来,把两人带下去,就说抓住了两个偷东西的小贼,让他处理了。”
一直到方总管铁青着脸将两人带走了,两人也没想明白平日里瞧着温柔和顺的二小姐屋子里怎么会放着把开了刃的长剑,手起刀落连眼都不眨一下。
紫烟换了小丫鬟端了水来擦洗了地上的血渍,又重新熏了香,折腾了半夜才将屋子里的血腥气彻底消除,伺候花影睡下。
同一时间,方醉珍在厢房里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迟迟没有等到两人的到来,反倒收到了方总管从鸢梦院抓到毛贼的消息,顿时红了一双眼睛。
丫鬟青萍推门进了屋子,对上方醉珍通红的双眼,沮丧地摇了摇头。
方醉珍扑进了青萍的怀里,眸中扑簌簌地落下泪来:“青萍,我不想嫁,嫁给了太子,我与顾三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青萍揽着方醉珍的肩膀,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叹一声劝道:“小姐,方大方二既然已经失败了,想来二小姐应当是已经有了防备。您……太子容貌才华比之顾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身份尊贵,嫁给他应当也是不错的选择。您不若,就放过自已吧。”
“我,我何尝不知道他身份尊贵,可是嫁过去也只能做侧妃,”方醉珍哭得越发凄楚,泪眼朦胧间泛起一丝恨意,“若是让我知道是谁传出的那首诗,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小姐,奴婢有一个猜测,”青萍眼神幽暗,“这件事得利最大的就是二小姐,您说这作诗传诗的人会不会是她?”
方醉珍一顿,抬起头来,神色阴狠:“一定是她!她这般陷害于我,这笔账我定会问她讨要回来!”
青萍擒住了方醉珍的手,凝视着她,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姐且先顾好自已,来日方长。”
方醉珍擦去脸颊上的泪珠,神色幽幽地重复道:“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