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走入山洞之中,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服,正准备离开之时,忽然听见屏风之后传出衣料摩擦的窸窣之声。
花影神色一凛,当即将地上的湿衣服捡起团成一团,此时也顾不上是否会暴力武功了,当即运起内力将这湿衣服烘干,顺道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一拂袖连同灰烬都消灭了个干净。
“怎么回事?”醇厚的男声自山洞内响起,一身明黄服饰的男人一脸不耐地走了出来。
看见花影的那一刻,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很快又隐了下去:“这位小姐,何故打搅本宫清静?”
背着光亮,花影猛地绷紧了身体,压下翻涌而上的恨意,不甚甘愿地福了福身:“太子殿下,奴家并非有意打搅,实乃府中丫鬟带错了路才进了这洞中,还请殿下多有见谅。”
“殿下,您等一等老奴,这方家真是怠慢,连个蜡烛都只给了半根,”东方宏的身后亮起一点烛光,一个老太监这时才端着烛灯走到两人跟前,转头瞧见了立在太子跟前的方醉薇,愣了一下,“方二小姐?”
东方宏转头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你认识她?”
老太监颔首:“殿下,这位便是方府新认回的二小姐。方老爷曾给您送了幅画像,您公务繁忙未及细看。方二小姐容貌出众,老奴只瞧过一眼便记住了。”
花影瞥了眼老太监,正对上他意味不明的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李公公,我父亲何时给殿下送了幅画像?”
“这……方二小姐不知道?”李贵看了眼东方宏,神色间的诧异似乎不是假的,“方老爷之前曾说要将您送进太子府给殿下作伴,方二小姐这样问,难道是不愿?”
当然不愿意,可是不能说,尤其是当着东方宏本人的面说。
东方宏其人身居高位,极其自负,若是当着他的面说自已不愿意,花影敢打赌她一定走不出这山洞。
花影慌忙垂头,跪伏在地:“殿下恕罪,并非奴家不愿。实是此事突然,奴家心中没有准备。况家父未与奴家提及此事,奴家刚刚知晓此事,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还请殿下明鉴!”
东方宏冷哼一声,甩袖往洞口外走去:“既如此,本宫便等着你入府。”
李贵嘴角勾起,悄悄凑近了花影:“方二小姐,进了太子府可得安分些,万不可如在方府一般行事。”
花影狠狠攥紧了衣袖,抿着唇咬紧了牙,正准备起身之时,忽听洞外传来一道脚步声,不紧不慢,闲庭信步的像是在游乐。
“呦,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清朗的男声在洞外响起,脚步声停住了。
“顾指挥使?不在前头吃席,来此做什么?”东方宏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花影站起身来,拍了拍双膝上的灰尘,缓步靠近洞口。
顾瑾与东方宏两人伫立洞口,一人身身披艳阳,笑容灿烂,一人隐于黑暗,神色冷淡。
花影一抬头就对上了顾瑾的目光,却见他冲自已挑了挑眉,一脸着急地道:“薇儿,你怎么在此?可让我好找。”
薇儿?
花影皱紧了眉头,没有搭话。
东方宏回头幽幽看了眼花影,疑惑道:“顾指挥使与方二小姐认识?”
“殿下,下官与薇儿……”顾瑾双颊一红,几步走到花影跟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神色间颇为担忧,“已然私定终身,只未来得及向方府提亲。先前看见薇儿不顾自身下水救人,下官实在是心中担忧,也顾不得其他偷偷找来。”
“私定终身?顾指挥使莫要胡言,这方二小姐分明……”李贵倒抽一口冷气,慌忙出言反驳,被东方宏制止了后面的话。
“既然方二小姐已是心有所属,本宫也不愿夺人所好,”东方宏脸上的神色收敛了下来,看向顾瑾的眼神带了一丝深意,转身跨出洞去,“李贵,我们走!”
李贵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赶紧跟上:“殿下,那入府的事……”
“闭嘴!”东方宏冷喝了一声,“去把方永福给本宫叫来!”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洞中倏忽寂静。
“方二小姐,情急之下,在下多有冒犯。”顾瑾神色疏离地退后一步,与花影隔了有两步的距离,才拱手作揖。
他这是要划清关系?
花影挑了挑眉,不退反进,一步窜到顾瑾跟前猛地擒住了他的手臂,拉着人就往洞外去:“瑾少爷,私定终身终归与女儿家的名誉有损,不若就与奴家去见了家父将一切坦白了吧。奴家也好早日与您终成眷属。”
“方二小姐请自重!”顾瑾抽了抽手,发现那抓着自已手臂的手如同两只铁钳一般牢牢将自已的手臂禁锢在了她的身前,竟然一下都动弹不得,不由神色警惕地暗暗加了几分力道。
花影猛地后撤,躲开了他的肘击,好似委屈极了似的蹙起了眉:“瑾少爷,你对自已的情人都这般毫不留情吗?”
顾瑾冷着脸揉了揉自已的手臂,撇嘴:“倒是我小瞧了你这小娘子,不自量力地出来做了救美的小丑。”
“瑾少爷可是奴家的英雄,若不是瑾少爷,奴家可就不得不入那吃人的太子府了。”
这话不假,今日这一遭,入太子府的事算是起了点变数,对花影来说绝对是好事。
顾瑾却是摆了摆手,始终与她隔了三步远的距离:“小娘子还是莫要高兴得太早,太子殿下与我从来都不对付。况且今日我不过是保了小娘子的名誉罢了,入不入太子府,我可保证不了。”
东方宏刚愎自用,专制霸道,花影本就没有奢望过他会轻易放过自已,只是现下顾瑾还不能离开。
花影踏步上前,拦在了顾瑾身前,将他往山洞里堵去:“瑾少爷,奴家自是明白的,只是现下还请瑾少爷留一留,一刻钟后再走。”
顾瑾神色越发冷厉,抽出了插在腰间的长剑:“小娘子可是要恩将仇报?”
长剑震颤,抖动着发出嗡鸣声,若是一般的闺阁小姐怕是早已被凛冽的剑光吓得双股颤颤,软倒在地了。
花影却只站直了身拱手一揖,神色歉意地道:“瑾少爷,得罪了。”
扬手一挥,和着远处靠近的一阵脚步声,飞舞的白粉在空气里猛地炸开,即便顾瑾反应迅速地挥袖掩住了口鼻也还是不慎吸入了一口,当下就失了力气。
花影迅速上前架住了顾瑾,旋身一转往后靠去,将自已藏在了顾瑾与假山壁之间。
“小娘子,若是这般自毁名誉,倒真是叫我先前的举动成了个笑话。”顾瑾软软地趴在花影的肩头,嘲讽出声。
两人靠得极近,彼此间呼出的热气扑在对方的颈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花影不适地躲了躲,抬手抓着顾瑾的腰带往上提了提,好叫他离自已稍远一些。
“瑾少爷,没有人会无故帮助别人,我也不信你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善人。”
话音一落,远处的脚步声已踏至跟前,鼎沸的人声猛然一静。
“顾大人?”
“怎么会是他?”
“那,那是方二小姐吗?他们在干什么?”
方醉珍带着一大群的小姐们将两人堵了个正着,原本得意洋洋的脸在瞧见顾瑾的那一刻猛然崩塌,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那些跟着来看热闹的小姐们也都像是被人掐了脖子一般,一个个瞪圆了眼睛。
大家都瞧见了藏在顾瑾怀里的花影。
红袖走在人群之前,见了这般情形几步上前就要将顾瑾扒拉开,却见花影对她眨了眨眼,迅速反应了过来,转而拦在了两人身前驱赶起人群来。
“别看了别看了,春日宴马上开席了,各位小姐还请先去入席吧。”
现下却没人有心思去参加什么春日宴了,一个个站着不愿意离开,还有看不过眼的小姐出声责问两人。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还要抱到几时?”
“顾大人,若是对方二小姐有情,何不上门提亲?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顾瑾有苦难言,软着手脚全靠花影托举才能好好站着,听了这话只能嗓音一沉,冷声道:“本官如何做事,不需听从小娘子评判。”
沉冷的声音夹着无尽的寒意与威慑,惊得开口那人喉头一梗,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些小姐似乎才想起顾瑾除了圣上赐的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之外,还有一句世人传遍的“阎罗殿下,索命恶鬼”。
也就是这些个养在闺阁的小姐们被顾瑾那张俊美的面容迷了神智才敢追着他,朝中那些个官员可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此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