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琳琅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看蝶舞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她伸手纤纤细指拉了拉琳琅的斗篷,将她拉到一旁,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道:“琳琅快些让楚王殿下离开吧……”
琳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确实要和这种“高大上”的男人划清界限!毕竟深宫大院里的浑水还是不要沾染上为妙。
忽然门又开了,琳琅和蝶舞不约而同一望,却发现屋里楚王百里景修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由自主的,两人同时都松了口气。
“琳琅,你不是大祁国的人吧?”蝶舞问了一声。
“不是。”本姑娘是大天朝人士!
蝶舞叹一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说道:“怪不得你不认识楚王……”
接下来,蝶舞便将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都道与琳琅知晓。
楚王是何人?
大祁国的四皇子,乃是皇后亲子。身份尊贵,自是不必说,且他又生得俊美不凡,天人之姿。怎奈他桀骜不驯、暴戾狠毒,小儿闻之止啼!甭说是名门闺秀、大家千金了,就连绝色楼里挂牌的姑娘都不愿嫁与楚王。
据说,这楚王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拿活人来试剑。
十五岁那年,他眼也不眨,一剑就削去了侍寝丫鬟的脑袋。可怜了那如花似玉的姑娘,连楚王的衣衫都还不曾摸着呢。
打那之后起,再也没人敢靠近他,听说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敢再往他身边塞侍婢。
而且,楚王府内的丫鬟,远远见到楚王都会慌不择路躲藏起来,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被楚王逮着了拿来试剑。
日子一久,别说是楚王妃了,年及弱冠的楚王身边至今连个稍稍亲近些的女子都不曾见着,眼见着其他适龄的皇子们一个个都成了亲,皇后娘娘真是着了急,自个儿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就算是再不招人待见,那也是自个儿的心头宝,况且,这楚王年纪轻轻便战功显赫,暴戾狠毒怎么了?视人命为草菅又怎么了?能保大祁江山,那便是个好的!
皇后娘娘左思右想之后,终于想到一个让皇帝给楚王赐婚的好借口。
太傅柳衡有一孙女名为柳梅,不仅容貌出尘脱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而且性格温婉,端庄贤淑。
都说这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皇后娘娘便以这“以柔克刚”之说说动了皇帝。
一道赐婚的诏书,搅乱了太傅府的平静。
柳梅宁死不愿当这楚王妃,太傅大人无奈,只能进宫求皇帝收回成命。结果,还没他进宫,这柳梅忽然就染上了恶疾……
说到此处,蝶舞神秘兮兮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听说那柳姑娘不是染了恶疾,而是自己毁了容貌。”
琳琅听完,自是觉得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不过她对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并不以为然。单单就刚才与百里景修的相处来看,他似乎并不是那种暴戾阴狠、草菅人命之人。
至于那位“自毁容貌”达到拒婚目的的柳姑娘,琳琅的第六感告诉她,这肯定不是实情。
不过么,这些事情与她这个小老百姓八竿子根本就打不着,她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个世界好好混下去。
从前过得血雨腥风,现在有这样一个改变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琳琅心里头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在绝色楼当个小舞娘混点银两,顺便又可以打听消息。她总该知道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还有这个身体的主人究竟是什么底细。等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时候,也是她张翅高飞的时候!
到时候,拐一个美男,寻一处世外桃源。一间木屋,一亩田,老公孩子热炕头,逍遥自在!
琳琅想着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蝶舞哪里知道她此刻的思想早就跑到爪哇去了,还当她是在高兴楚王身边还没有女人。
“琳琅,楚王殿下虽是与你亲近,但与荣华富贵相比,还是自己的性命值钱……”蝶舞语重心长道,她从来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现在看到琳琅,总想起曾经的她,她不希望琳琅重蹈自己的覆辙。
“蝶舞姐姐放心,我只是在想一会儿该跳什么才能多赚些银两。”琳琅有些吃惊,身为女子有谁不愿意荣华富贵,而一个烟花女子会这么想,怕是她身后也有一段心酸的故事吧。
蝶舞听了她的话,竟然也认真思考起来,良久,她说道:“咱们家的舞娘都没什么特别之处,要说男子爱看的……前阵子名香楼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个番邦女子,她们跳舞时,衣不蔽体,极为妖艳。”
琳琅瞬间就明白了蝶舞的意思。
这年头,太含蓄,太艺术是没有出路的!
那自己是跳钢管舞呢?还是跳肚皮舞?或者是别的?琢磨了一会儿,琳琅心里有了主意。
“哎呦,蝶舞啊,我的好女儿,还不快来,高大官人来看你了!”老鸨谄媚的声音传来,蝶舞神色一僵,对着琳琅笑了笑,她说:“瞧我拉着琳琅妹妹说了这么久,妹妹快去准备吧,姐姐就不打扰了。”
蝶舞转身离开的时候,琳琅看到了她眼中抹不去的忧郁。
就说呢,哪个好姑娘愿意做这种事情……
她叹了一声,回房去准备“战衣”了。今夜,她决定要一“战”成名。
此时,绝色楼早已是门庭若市,就见那些纨绔子弟在这逍遥窟中沉醉。
绝色楼外,一顶奢华的轿子停落,小厮忙将轿帘掀开,就看一位戴着白玉冠,身穿淡紫色镶银边长袍的俊美男子从轿中走出。
那小厮毕恭毕敬作揖道:“顾公子,你可是有些时日没有到我们这来了。”
男子笑道:“近来忙得脱不开身。”
那小厮见无人注意到此,便对着他小声道:“顾公子,今夜你来得正是时候。”
“哦?”他微微挑眉,将手中的扇子洒脱地打开,搁在胸前徐徐摇晃,笑问道:“你倒是说说看,今夜有什么特别的节目?不会又是来了新姑娘吧,那可没什么好稀奇的。”
小厮闻言低笑了两声,说道:“确是来了个新姑娘,不过这个姑娘只卖艺。”
男子不禁笑道:“这倒是奇了。我可不曾记得你们绝色楼会收下只卖艺的姑娘。”
“呵呵……顾公子你一会儿看过便晓得了。”小厮说到此处,又瞧了瞧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实话告诉公子,妈妈会将那姑娘的第一夜给卖出去,价高者得之。”
“你们就不怕人家不从?”男子随口笑语了一句。
小厮一听这话,乐了:“咱妈妈的手段,那可是远近闻名,在她手下,哪里还会有不听话的姑娘,之前倒是个个三贞九烈的,之后还不是一样乖乖顺从。”
“那我倒想看看谁是这个倒霉的姑娘。哈哈哈……”
“哎呦——”
那小厮忽然捂住脑袋,一抹殷红从指间溢出,原来竟是被砸破了脑袋。小厮左右不见砸自己的人,只道是“祸从天降”,骂骂咧咧了一会儿,便“哎呦哎呦”去寻了大夫。
夜幕中,原本已经走远的人影,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似乎是在犹豫。然后就看那人影转身,又朝着绝色楼的方向走去。
“主子爷?”紧随其后的人一愣,轻唤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在自家主子要走进绝色楼之前,那人忙将他拦住,劝道:“主子爷,伤势要紧,还是让属下先为爷疗伤吧!”
“再等一时片刻也没关系。”百里景修对伤势丝毫不在意。
随行的人自然不能拂逆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就看他掏出一张金丝镂刻的半脸面具双手递与百里景修,道:“还是请爷戴上面具吧。”
“嗯。”百里景修应了一声,接过面具扣在自己脸上,长袖一甩,带着下属“杀气腾腾”进了绝色楼。
他特地选了楼上正对着下边台子的一处坐下,要了些酒菜,也没有让姑娘作陪。两个侍卫外加一个军医,四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的,与周围纸醉金迷的喧嚣极为不融洽。
然而,百里景修的对面,正坐着刚才那位姓顾的男子。
那位姓顾的男子,他是认识的,京畿提点刑狱顾思远。传闻中那个断案入神,但却喜爱流连烟花之地的青年才俊。
此刻的顾思远,左拥右抱,与姑娘们相谈甚欢。他来这里从不点姑娘过夜,只是让她们陪酒,闲聊。绝色楼里的人全都见怪不怪,不过,他出手倒也阔绰,姑娘们全都很乐意伺候他。
顾思远抿着酒,眼睛却一直不曾离开过下边的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