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林挽舟梦见了那片花海。
整个场景十分真实，所有细节之处与白天所见所感一般无二。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梦境，因为在她正躺在一只体型犹如卡车般大小的雪白狐狸身上。
它的毛发宛如雪花一般纯净无瑕，一双灿金色的竖瞳闪烁着深邃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眼睛下方、四爪和尾部末端流光潋滟的赤红纹路，如同燃烧的火焰。
看见自已醒来，对方的表情比她还惊讶，眼睛瞪得溜圆。
“你是……山神？”林挽舟捂住嘴，难以置信地问。
狐狸金眸微眯，巨大的尾巴轻轻拂过盖在她身上，明明没有开口，林挽舟却听见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你在做梦，继续睡吧。〕
声音好像有魔力，林挽舟从善如流地继续躺下，闭上眼睛。
但这谁能睡得着，有点出息没有？
她默念十个数再次睁开眼睛，面前却依然不是温泉酒店的天花板，小心翼翼地问：“……你就是山神吧？”
〔……是。〕
想到晚上卢秀仙的说法，他们巫师谈恋爱还需要自家神明同意，四舍五入这不就相当于家长吗？
见对方配合，林挽舟越发大胆起来，反正是做梦，干脆一把抱住对方的尾巴尖，手感果然如想象中一般好：“我睡不着，能聊聊天吗？”
〔聊什么？〕
“你都已经是山神了，为什么还要做家仙？应该已经不缺香火了吧？”
林挽舟还记得之前查资料看见的，山神、河神本就诞生于天地，压根不用自已修行，说得通俗一点儿，呼吸就能变强。
〔对神来说，香火越盛，神力越强……而且这是个很长的故事，确定想听？〕
林挽舟用力点头。
〔唔……官方的说法是很久很久以前，天地灵气还未消散，妖魔横行。我与此地的人类掌权者共同抵御外敌。〕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我并不在乎人类，再强大的力量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只是太孤独了，而那个人类……会跟我说话，会带好吃的给我，所以我就一直跟着他。〕
“后来呢？”
〔后来他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效忠的人手里。〕
林挽舟若有所思：“故居里有菜地的那个？”
〔……对，就在这里，他临终前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托我照看家人，另一个是看到花开。〕
“这里？”林挽舟下意识环顾周围，目之所及鲜花遍地，她难以想象竟然是墓地。
〔总之，我与他弟弟签订契约，兼职成为保家仙，也帮齐家巩固政权，齐家反过来助我发展信众。往后千年便一直互惠互利。〕
林挽舟点点头，很快又意识到不对：“但齐宇……所以他身上真的有两位吗？他母亲那边的神是什么？”
〔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的朋友死后，云州百姓为他建武庙塑金身，所以他虽然死了，但又没完全死透，而是作为阴神继续修行，直到功德圆满转世投胎。〕
林挽舟听得云里雾里，这实在是进入她的知识盲区了。
狐狸的笑眼眯得更细了，仿佛十分开心。
〔有时候他觉得自已在向神明提问，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在问自已，我可没那么有空。〕
林挽舟终于隐约听懂了：“齐宇？”
〔嗯，虽然没有记忆，但他自已的力量会随着时间推移缓慢觉醒。不过这小子非要把弟弟的神根引到自已身上，没苦硬吃，就成现在这样。〕
林挽舟这才终于把线索串起来，山神相当于齐家头号股东，但祂发表意见需要翻译员，本来这一代已经选择齐宇弟弟，但被齐宇强行接过去，这才导致两股力量打架。
“那这个……会好转吗？”她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但最近确实在好转。〕
“是我的原因吗？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在原来的世界明明没有的……”林挽舟好奇地问。
狐狸偏头想了想，这才缓缓解释：〔其实你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才会在交错时被牵引回来……而且我‘看见’之前那边的世界有亿万人拥有同一个信仰，使得其本身也具备神性。人类付出信仰之力，得到神明庇佑，而你们的神明就是自已。〕
〔在这个世界也有很多唯物主义者，但没有统一的信仰，也没有这么强大的作用。〕
林挽舟若有所思点点头，早知如此，她当年参加三会一课再也不摸鱼玩手机了……
随即又犯愁道：“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神，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都穿越了，看来不信不行……”
〔如果是你的话，醒来的时候大脑为了自我保护，会自动封印今晚的记忆，就像之前在海边。〕
〔所以，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狐狸低下头，林挽舟在祂灿金色的瞳孔里看见两个小小的自已。
“你喜欢吃什么食物？石壁上写得那些糕点水果吗？”
〔问这个做什么？〕
“下次去山神庙就知道带什么了。”
〔豆沙包，烤鱿鱼，还有酒，度数越高越好！那小子以前总不让我吃这些，说吃多了掉毛……开玩笑，我又不是普通狐狸，怎么会掉毛？〕
“我尽量记住……”林挽舟强忍住笑意点点头，又偷偷撸了一把对方柔顺的尾巴毛。
思索片刻，面带希冀地问：“可以带我飞一圈吗？”
她记得壁画中那腾云驾雾的画面，十分向往。
〔即使明天不一定会记得？〕
“嗯！”林挽舟用力点头，“但我大概不会忘记此刻开心的感觉。”
一股力量轻轻托着她落在山神背上的长毛中，仿佛整个人埋进洁白如霜的毛毯。
猛烈的风吹过，花瓣纷飞，巨大的狐狸腾空而起。
林挽舟努力抬起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欢呼出声。
……
第二天清晨，林挽舟睡醒后在床上躺了半天这才坐起来，胸口的白玉吊坠正散发着融融暖意。
她总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内容却记不清了。
而且不知道为何，现在有一股强烈的，想打开学习强国APP和撸萨摩耶的冲动。
这也太奇怪了。
简单洗漱收拾完，其他三位室友还在沉睡，林挽舟蹑手蹑脚来到客厅，准备拿昨晚的零食当早餐。
正看见齐宇正随意坐在前方，看着窗外的庭院发呆。
也许是离武庙太近，也许是把“护身符”借给了林挽舟，他昨晚并没有睡好，而是再次陷入那个缠绕多年的噩梦。
一碧如洗的天空，砖红的城墙，迎风飘扬的旌旗，哒哒的马蹄声，烈火连绵不绝，耳畔满是哀嚎与呐喊。
还有……火光尽头那个永远触不到的背影。
林挽舟的到来打断了齐宇的思绪，他很快回过神，像往常一样温和地打招呼：“这么早？”
“你不是也很早？”林挽舟轻声回应，担心吵醒其他人。
她把吊坠解下还给齐宇，笑着道谢：“谢谢，我昨天睡得很香。”
“那就好。”齐宇接过吊坠，却并没有马上戴上，而是认真打量着她，“看起来精神比昨晚好多了。”
“倒是你，熬到几点？这么憔悴。”
“也还好，主要是有点认床，之前去命运小屋第一天也没睡好。”齐宇笑笑，给她倒了杯热茶。
很快转移话题：“要出去吃早餐吗？”
“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