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已是晚上9点多。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连空气都透着几分寂寥。
刚在咖啡厅,等小三走后,杨雪又拉着石秋萍闲聊了一个多小时,鼓励她坚决捍卫自已的婚姻,不给渣男得逞的机会。她还分析了离婚后的种种弊端,嘱咐她千万不要妥协。
那一刻,石秋萍觉得,能为她如此着想,杨雪还真是个热心又靠谱的好姐姐。她哪里知道,杨雪这么做全然是私心。
像是想到了什么,石秋萍拨通了一个电话,“妈,果果睡了吗?”她的声音疲惫而略带忐忑。
刘芬芳说:“还没有,正闹腾着要找爸爸妈妈呢。”
石秋萍不由得心想,那个男人到底是没回去,真是没救了。
这几天,杨浩然还会时不时发来催促离婚的信息。石秋萍也给他发过几条长长的信息,放低自尊求他回头,却都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她甚至怀疑他已经悄然换号,避而不复。可是当她回复“什么时候去办手续”的时候,他竟秒回了。
可笑,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离婚这个话题可以谈。这种冷暴力消磨着石秋萍心底里残存的希望,渐渐变成了失望,然后是绝望,而今天与小三的见面,让她彻底断了所有念想。她无法做到对欺骗与背叛视而不见,就算小三说的掺杂了水分,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您让果果接一下电话,我跟她说说话。”
电话那头,果果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让石秋萍的心瞬间揪紧。她强忍泪水,用最温柔的语调安抚着孩子,每一句“妈妈爱你”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带着无尽的思念与不舍。一岁多的孩子,正是粘人的时候,可她没办法将她带在身边。
果果是石秋萍婚后四年才怀上的,回想起那几年艰辛的备孕之路,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那是一段漫长而灰暗的时光,她尝试了很多方法,先是看西医,吃了不少激素、打了不少针,做过的B超单子垒起来都有一寸多高。在几次促排卵治疗失败后,她又改看中医,中药的苦涩让她喝到想吐。她还尝试了各种偏方,但希望一次又一次被现实的冷水浇灭。杨浩然开始还会陪她一起去看,可时间久了,他似乎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焦虑与压力如影随形,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束缚。记得最绝望的时候,她独自蹲在马路边上大哭,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更让她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无助。
然而,就在她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她居然怀孕了!那时她还在想,是不是上天可怜她,硬将一个可爱的小天使硬塞进了她的肚子?担心早孕试纸出现假阳性,她第一时间去抽了血,当看到HCG阳性时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
尽管小心翼翼,但怀孕一个多月时,她还是出现了先兆流产,为此,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护士长倒是体贴地调整了班次,让她挺过三个月再来上班。其实,护士难孕、流产的例子并不少见,主要是工作压力大,太过劳累,有时候还难免受点委屈。
尽管杨浩然当时说,保不住就算了,就当我们与这个孩子有缘无份,但作为母亲,那份血脉相连的情感是无法割舍的。好在后来,她顺利度过危险期,女儿也平安出生。
现在,每当听到果果的哭声,石秋萍都会更加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母女情缘。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么艰难和不确定,她都会用尽全力去爱护和呵护这个孩子,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
假如离婚,她可以舍弃一切,唯独不能离开孩子。这样想来,老公的地位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尤其还是个渣男。
浴室里,水声掩盖了殷勤响起的电话铃声。
温水从头顶倾泻而下,带走了她身体的疲惫,却冲不走心中的沉重。石秋萍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思绪。
她下定决心,无论未来如何,果果都不能离开她身边。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她必须做出改变。
至于带小孩的人选,恐怕就只有亲妈梁招娣了。婆婆刘芬芳年前刚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还很虚弱,况且离婚后,婆婆就变成了前任婆婆,跟着自已也不太合适。至于杨松树和石墨,显然并不适合照顾小孩。要将孩子接出来,当务之急是找个合适的房子。
住在这样破旧的出租房显然是不行的,社会人心复杂,周围又没有监控,万一被人贩子带走,那可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和痛苦。加上距离医院远,如果孩子生个病什么的也不方便。想到梁招娣那嫌弃鄙夷的眼神,石秋萍更觉得非搬不可。
石秋萍又想起小三那趾高气扬的表情,听她描述着空中花园、豪华大套房,高档家具和满柜子的红酒,每一个细节仿佛都在嘲笑她的差距。她不想再这样委屈自已了,她要为自已、为孩子而改变。
10点30分,江逸辰再次来电。
他在医院忙了一整天,疲惫地躺在床上,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小师妹哭泣的样子,甚至有些自责不能回去陪她。此时,她一定需要安慰吧。虽然电话里已经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没有亲眼看到她,他心里总感觉不踏实。后来一想,他以什么身份面对她呢?也许只有摆脱了已婚男人的标签,他才有资格吧。
“小师妹,怎么不接电话?”江逸辰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切。
“不好意思哈,刚在洗澡呢,没听见。”
“哦……你回医院上班了?”
“对呀,昨天就回来了。”
“你……还好吗?”
“累惨了,一回来就收了几个病人,忙得晕头转向的。”
江逸辰本意是问她的心情,没想到她说到工作上去了。比起沉浸在痛苦中,这种忙碌的充实对于她来说未必是坏事。
石秋萍的回答虽然轻描淡写,但忙碌背后的艰辛,江逸辰是再清楚不过了。医生的嘴,护士的腿,护士工作一天下来,步数可能达到两万步甚至更多,忙起来喝不上一口水,一点也不夸张。
江逸辰十分体谅她们,会经常给她们“打下手”,比如接个瓶、拿个药什么的,偶尔还会点些奶茶糕点犒劳一下她们,前提是那天小师妹也在岗。说实话,江博士在一群小护士当中,人缘超好。
石秋萍说起了白天约见小三的事。对于杨雪的心思,江逸辰再清楚不过了。假如小师妹过得幸福,他愿意做这个和事佬,但一想到那个渣男给她带来的伤害,他就恨得牙痒痒,包括他那个家庭。
当初小师妹生孩子时,他去看了一次,她的公公居然当面嫌弃她生了个女儿,可想而知,小师妹在那个家里能有多少地位。那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喝了不少酒,醉倒在家里,没想到被杨雪碰见,然后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你就没想过甩她几巴掌?”江逸辰打趣道。
“想过,见了面就怂了……你都不知道她在我们面前多会演,一看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嘴里说着无辜,表情却是一副我没错、你们不能拿我怎样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次的“敞开心扉”,有了共同语言,石秋萍觉得师兄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也乐意将自已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说完了白天的事,她又提起了搬家的想法。
“早该搬出来了,那边离医院远,周围环境又复杂,晚上上夜班不安全。”江逸辰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担忧。
他突然想起当初医院给他安排的“博士福利”——一套两居室的公寓。他只是偶尔过去午休,并不常住,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就是不知道小师妹会不会介意。
江逸辰试探性地问:“对了,小师妹,我的一个朋友正好有个房子要出租,就在医院附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么巧,在哪里的呢?”
“医院后门走过去500米左右,蓝琴公寓。”
“哦,那个地方我知道,是新楼盘,租金应该不便宜吧。”
“嗯……我朋友说了,一个月800,熟人的话免押金。”
“才800?他定这个价会不会太吃亏了?我们科室的小莉在附近租了个单间,租金要1200呢。”
江逸辰闻言轻笑,“我那朋友不差钱,他只求房子能有人住着保持干净整洁。再说了,你这么爱干净的人住进去,他求之不得呢。”
石秋萍爱干净确实不假,近似于有种强迫症,这也成为了日后她与亲妈相处的矛盾点。小的时候因为家里被哥哥弄乱而哭泣,梁招娣还总骂她是神经病。
石秋萍闻言心中一暖,感激地说:“那好,回头我去看看。谢谢你师兄,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跟我还客气,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这是心里话,江逸辰真希望她能依靠他、依赖他。
挂断电话后,江逸辰想到,要赶紧找个人将他的私人物品拿走才行,尤其是抽屉里那张毕业合影。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个决定会让日后的石秋萍陷入尴尬的境地,不得已二次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