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师父话语悠悠,似沉思,似感伤,似痛惜,
“解放后国家公私合营,他捐出了几乎所有店铺,工厂,商号,独留下几处他父亲最初的祖产不愿捐献,他遁入道门避世,就这样也在WG期间被批斗,我和你大师父还算有点薄面,多方斡旋下,算是让他身体无恙,可人却变得痴痴傻傻,他读史、研究古玩、练习书法再也不管其它。也就是在75年的年末,他好像悟到了什么,变得完全正常了。”
转回过头,澹台师父问永航:
“小子,你猜猜,你三师父悟到了什么?。”
永航哪里知道三师父会悟到什么,只好摇摇头。
“本来为师也不明了,可是听了你下午说的那些,我好像明白了”
“你爷爷有四个兄弟,你奶奶有四个哥哥,连在一起是多大的家族,国家危亡之时,家主想的是如何保全自已,多大的一笔钱啊,还只是家族其中小部分。你想想,如果你奶奶出个差池,没有遇到你爷爷,或者那个什么玉佩丢了,或者你舅爷爷没找到你,有一万个可能这笔钱是不属于你的,是你奶奶家送给美国人了,这可都是国家人民的财富。你说,中国有你奶奶家这样的家族多少?这样的家族还一个个的都是读书人,还是国家精英。”
澹台师父说话有点激动。永航把师父的脚从洗脚盆拿出,用擦脚布擦拭干净。
“你三师父曾说过,什么狗屁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给领袖提鞋都不配,遇上刚解放,国家的这种现实,也只有领袖才能驾驭得了。”
“建国初期国家那是真的穷啊,你是感受不到的,这个时候国家要建设,没钱,钱都让外国佬抢走了,被国内的资本家转移走了,被运到台湾了,只有和苏联老大哥合作,可是苏联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还没建国的时候,华清,燕京大学等知名高校的那么多知名人士还都跑了,跑到了台湾,跑到了香港,美国等国家,地区,跑了就跑了吧,跑了还要在报纸上,杂志上辱骂国家,哪有这样的,祖国养大了你,你还骂国家。
跑出去的这帮人,我也看不起,哪怕他们学问再高,再是什么国学大师,也是叛国者。国内呢人才有,还都是一串串的,就像你奶奶,你爷爷的家族一样,还都是遗老遗少,思想是转换不过来的。那个时候共和国还没有培养出可用的人才。前朝的文人实在是不敢用啊,用了,国家发展了,最先肥起来的绝对是那些个遗老遗少的子女,因为他们有知识,有眼界,有能力,有手段。真的让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掌握了权利,真到那时,国家也就分裂了。怎么办,只要军队不乱,国家军管,那就再进行一次革命,只要广大的劳动人民思想统一了,大浪淘沙,沉下来的才是金子。你三师父觉得自已应该早知道的,他也应该去做些什么,故自号应知,你三师父写的。”
澹台师父抬眼望了下墙上书法,今天师父话有点多,人有点兴奋。可很多说的又不明了,师父怎么说,永航听着又不能问,这不是探讨学问。
“你没听到你三师父说自已是什么封建糟粕之类的话吧”
永航笑笑,澹台师父明了。
“快收拾干净,睡觉。”
清晨,天未明,板竹声起,师父已起床而去,永航麻溜的洗刷完毕,庭院森森,禅音阵阵,看着天空仍然眨眼的繁星点点,永航借着夜色余光发现院墙后的一块空地,便脚一蹬,手攀墙沿,一纵而过。恰是一块好地方,静气舒缓,马步弓起,练一套师父所教拳法。
天已经明亮,永航练完拳脚又翻墙而入,庭院当中一小僧正看向自已,永航不好意思笑笑。
“阿弥陀佛,小僧慧中见过师叔祖。”
“嗯,那个,,,,,,”
“师叔祖,你干嘛要翻墙,出门右拐过两个弯就到师祖老人家炼体之处了。”
“啊”永航汗颜。
“小僧奉师祖之命让师叔祖前去用餐。”
明显的比永航大不少,叫自已师叔祖永航感觉怪怪,不过想想自已师父在寺中,应该身份比较高也就释然。
“奥,稍等我一会”
永航转身又去将自已脸手清洗一遍。
慧中在前引导,走在寺中青色石板小径,向下望飞檐院墙庙宇在青绿之间一片祥和之气,不时见清扫僧侣的身影。永航斋饭并不与其他僧人同食。斋堂隔壁众僧多是老者,青年寥寥无几,食前默念经文,就食不语,惠中拿来一小桶粥,三素菜,馒头。味道不错,永航也不客气,吃了三个馒头,三碗粥,豆角,豆皮,白菜也吃的一干二净。永航问:
“惠中师傅,我师父去了哪儿?”
“师叔祖,叫我惠中就好,师祖和方丈正在论法,晚上才回,师祖交代小僧来陪伴师叔祖,师叔祖自可研习师祖房中《难经》”
《备急千金要方》[ 唐] 孙思邈
《曹仁伯医案论》 [ 清 ] 曹存心
《儿科萃精》 [ 民国 ] 陈守真
《内府秘传经验女科》 [ 明 ] 龚廷贤
《内经博议》 [ 清 ] 罗美
《伤寒六书》 [ 明 ] 陶华
《伤寒论》 [ 东汉 ] 张仲景
这些书籍在收到的旧古籍书当中三师父都摘出来给了永航,永航看的也是似是而非,不明所以。
永航本来只是觉得师父的功夫了得,跟着师父能教自已高深功夫,现在和王虎对练,自已也就是泥鳅一样的滑不留手,让王虎无处下手,真要实战,生死相搏,那还是逃命要紧。澹台师父高深功夫没教,天天的看这些,自已也给好多人切脉,也能知道个一二,也感无聊,辨认那些药物还有点意思,只是都是些死物,新鲜的拿过来,估计自已也会把人参当成萝卜。
学就学吧,可也太无聊了啊,现在又是看书,看书的,这日子咋办啊。
“慧中啊,你看今天我就不看书了,你带我四处看看可好,反正我师父晚上才回来。”
“谨遵师叔祖吩咐。”
诶,这么好说话。
“慧中,你说你们早上4点半就起床念经,到底睡没睡醒,念的经文到底对不对啊?”
永航一边走,一边说。见慧中没有跟上,回头一看,慧中正怒目而视。慧中见永航看向自已,像是想了什么戒律便道:
“阿弥陀佛,师叔祖说笑了,每日卯时半起床詠经,本就是寺中僧众修行的一部分,怎可妄自揣度。”
永航也觉得这样说实在是有点那个侮辱寺中的和尚了。遂接着问道:
“那每天九点睡觉,能睡得着吗?”
“师叔祖,佛家每日勤修礼佛,日日不惰,内心不染尘埃,心静与天地相合,没有睡不着的道理,如果睡不着,那是你心为外物所扰,心有羁绊,恰似平湖起涟漪,自当警醒,勤修自身。”
“慧中,你上学在哪儿上的。”
慧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永航道:
“师叔祖,寺中有讲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