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织灵也看到了他,她抿了下唇,垂下睫毛,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来面对江暮。
许织灵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次穿越,对于十年后这个异时空里面的人来说,好像她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时空里,所有人都不记得她了。
江暮也不记得她了。
少年主动走到她身边,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许织灵点点头,轻轻地嗯了声。
江暮抿了抿唇,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清冽,“谢谢,昨晚是你救了我。”
许织灵没吭声。
江暮又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昨晚你拦下我,是因为舞台坍塌事件吗?”
许织灵含糊地点点头。
“谢谢。”江暮又说了一次这两个字。
接下来一段路,两人互相沉默着不发一言。
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两人要分开。
分开前,江暮问,“你住云上小区吗?”
“嗯。”
“那今晚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对你的感谢。”江暮说。
许织灵迟疑几秒钟,摇了摇头,“不用了,再见。”
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江暮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跳在不知觉间丢了一拍。
直到再也看不到许织灵的身影,江暮才急匆匆去医院。
许织灵去商场给自已买了几件衣服,又买了一些食材回去放冰箱。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被耗尽,傍晚的时候,许织灵坐在干净的客厅里,望着窗外漂亮的晚霞发呆。
凌晨的时候,许织灵被烟花声惊醒。
拉开窗帘,天空烟花璀璨,照亮夜空。
许织灵不喜欢烟花,稍纵易逝的东西,她全都不喜欢。
关上窗帘,许织灵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已入睡。
?
执北中学这次的舞台坍塌事件很快就上了新闻,和十年后的处理结果一样,现任领导层全部被罢免。
已经到了2015年,许织灵再次去了一趟保利花园,依旧没有找到黄秀兰。
她猜测外婆现在应该还在海宁任教,也许因为她的穿越改变了什么,导致外婆在2014年没有被调回南市。
许织灵没有身份证,她没办法去海宁,即使可以,她也有些不敢去。
一天傍晚,许织灵在小区里散步,看到穿着校服的少年背着书包走进来。
修长的指尖勾住篮球袋,袖管卷到臂弯处,小臂上缠了纱布。
他又受伤了,许织灵没由来地心疼。
漂亮的夕阳悬在头顶,江暮看到许织灵的身影,垂了垂眼睫,鬼使神差走到她旁边。
“你好,我叫江暮。”他主动自我介绍,明亮的眸光凝着许织灵。
许织灵轻声说:“我知道。”
江暮敛了敛眉,看向她旁边的位置,礼貌问:“我能坐这里吗?”
许织灵点了下头。
江暮坐下后,跟她说起上次舞台坍塌事情的处理结果,说完,他转眸看着许织灵,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舞台会坍塌?”
许织灵垂眸捏了捏指尖,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江暮沉默片刻,放弃问她。
“你喜欢弹吉他吗?”少年问。
许织灵干净的指尖摩挲着自已的衣摆,声音很轻,“嗯。”
“好巧,我也很喜欢。”江暮说,他正想说有时间跟她一起弹吉他,就听到女孩柔软的声音问他,“上次见你时,你脖子受伤了,这次见你,你的手臂受伤了,你在学校经常被欺负吗?”
江暮下意识把袖子撸下来,反应过来意识到已经迟了,她已经看到了。
他想了想,认真说:“没有,我打球,摔伤的。”
许织灵扯了扯唇,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江暮怕她再谈这个话题,连忙转移话题问她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许诺的许,织布的织,灵丹妙药的灵。”许织灵轻声说。
“许织灵。”江暮重复了一遍,朝她弯了弯眸,“很好听。”
紧接着,男生问,“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哪个字吗?”
“暮色四合的暮。”许织灵回答。
江暮拉扯着球袋,心想她果然认识他,但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过去在哪里见过她。
他想问,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什么都没问出来。
“天黑了,我回家了,拜拜。”许织灵站起身离开。
江暮看着她的背影,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裙子,黑发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许织灵。
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江暮站起身,一转身就看到张语涵朝他走来。
少年蹙了蹙眉,心里厌烦。
张语涵楚楚可怜地站在江暮面前,眼睛通红地跟他道歉,“江暮,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我从来没有说过你霸凌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被那些人针对。”
江暮像沐音,性格好,真诚又热情,他很少这样讨厌一个人。
少年讽刺地扯了扯唇角,看向张语涵的目光都染着厌烦,“我不是傻子,你也不是一个高明的骗子。”
“江暮,我……你误会我了。”张语涵委屈地说。
江暮不想再和她说话,转身从另一条路走开。
张语涵在原地哭了一会儿,接着擦干眼泪,坐到长椅上,勾起唇角,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江暮,你不喜欢我又怎么样,现如今,我们还不是被绑在了一起?
?
许织灵甚至还没来得及为江暮做些什么,他就出事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许织灵午睡时做了个噩梦,醒来后就心神不宁。
她撑着伞去江暮家门口敲了敲门,过了好久,也没有人开门。
倒是对面的房门打开,张语涵看到许织灵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谁啊?没人你还一直敲敲敲,扰民知道不知道?”
许织灵看到张语涵的那一刻是震惊的,她下意识以为江暮对面住的是小温柚和小温柚妈妈。
许织灵发愣的时候,张语涵忽然开始审视她,冷冷地问,“你敲江暮家的门做什么?你是江暮什么人?”
像是一键清除,这个时空里的所有人都不再有关于许织灵的记忆。
许织灵蹙了蹙眉,没功夫搭理张语涵的质问,转身飞快跑下楼。
雨越下越大,暴雨强势冲刷着整个城市,城市被泡在水中。
即使撑着伞,许织灵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她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淋着暴雨,拐过无数街道,跑进狭窄的巷子里,巷子越来越黑越来越窄,恶臭的气味被暴雨冲走,风越来越猛烈。
在最黑暗的地方,许织灵看到江暮正在挨打。
许织灵见过这些施暴者,那天也下了很大的暴雨,他们拿着棒球棍追她和江暮。
此刻他们像是无情的拳击手,一拳一脚落在少年身上,企图用暴力折去他的傲骨。
“江暮!”许织灵一把丢开雨伞,趟着没过脚踝的雨水跑过去,江暮已经虚脱,被泡在水中。
许织灵用力把他从水里拉起来,瘦弱的身体挡在少年前面,琥珀色的瞳孔狠狠瞪着对面那群人。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暴雨继续冲刷城市,冲得掉污垢冲不掉人心里的恶。
几个人不屑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棒球棍,自以为很帅气地说:“欺负我喜欢的女孩就是这个下场,老子都不敢让她哭,别人凭什么欺负她?”
“别让我再看到他,否则我一定弄死他。”
说完,几个人得意地离开。
许织灵攥紧手指,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得到报应。
江暮伤得很重,黑色外套上看不出血迹,但他旁边的雨水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雷声不断,暴雨倾盆而至。
许织灵哭着叫江暮的名字,“你醒醒,江暮,你醒醒,你坚持住好不好?我送你去医院。”
“许织灵。”少年艰难地掀开眼皮,被暴雨模糊的视线很不容易才看清女孩的脸。
“是我。”许织灵流着泪点头,手忙脚乱地去擦少年脸上的雨水和血迹。
她紧紧抱着他,颤抖着安慰他,“别怕,江暮,你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江暮被她扶起来,他搂着她柔弱的肩膀,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他们相互依靠着,在暴雨中艰难前行。
雨太大,看不清前路。
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对方是清晰的。
江暮的身体很痛,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连他自已也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许织灵,我总觉得我好像什么时候见过你。”
许织灵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现在只想把他送到医院。
她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死神手里抢过来,绝对不能再被抢走。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江暮已经彻底意识不清。
被推进手术室前,许织灵用力握住他的手,他们的手同样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江暮,你不可以有事。”许织灵话中染着哭腔,“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
紧接着,江暮被推进手术室。
许织灵无力地蹲在地上,双臂环住自已的膝盖,滚烫的泪水从冰冷的眼眶中滚落,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
大概半个小时后,江琛和江岁离都来到医院。
江岁离看到蹲在许织灵后,额角狠狠跳了一下,瞳孔中一闪而过近乎惊恐的情绪。
手术室门打开,护士急匆匆跑出来,江琛连忙问她江暮怎么样了。
“失血过多。”护士说完急匆匆离开去血库要血袋。
但是血库的血袋不够了,最后又抽了江琛四百毫升血。
这期间,许织灵一直蹲在墙边,抱着自已的膝盖,一言不发。
江琛好些年没动过怒了,这次自已的儿子差点被人打死,他大动肝火。
甚至惊动了执北中学的新任校长,亲自来医院赔罪。
“江总,您冷静些,实在是抱歉……”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琛打断,“冷静?我怎么冷静?我儿子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
校长额头上冷汗淋漓,“江总,您放心,我现在就吩咐人去查江公子受伤这件事,一定会给您个交代。”
江岁离也劝江琛,“现在最重要的是江暮,只要江暮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查清楚这件事。”
江琛向来是理智的人,冲击过去,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看到蹲在墙边的小姑娘,了解是她送江暮来的医院。
江琛走过去,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小姑娘身上,许织灵抬起琥珀色眼眸,迷茫地看向他。
“我是江暮的爸爸,今天谢谢你的帮助,这里我等着,让岁离陪你去外科看看身上的伤。”
江琛是个细心的人,一眼就看到许织灵手臂上青紫的痕迹,他下意识以为小姑娘也被打了,不免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