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织灵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她放下书,转身离开小书房,她几乎是跑出卧室。
她想去找傅珍礼,尽管这么晚打扰她有些不礼貌,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江暮存在的痕迹,她真的真的不想错过。
经过楼梯的时候,忽然踩空,下一秒,许织灵滚下楼梯。
全身都疼,尤其是膝盖,好像碎了一样疼。
许织灵艰难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一切再次让她大惊失色。
她回到了2014年。
现在是12月31号晚上,执北正在举行元旦文艺汇演。
许织灵忍着痛从地板上爬起来,她应该是在一个安全通道里,墙上挂着电子钟,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耳边传来伴奏的音乐声,许织灵抿了抿唇,扶着墙走了几步,目光越过窗户落到外面。
原来她是在音乐楼的安全通道里,音乐楼旁边就是大礼堂。
许织灵咬了咬牙,忍着痛离开安全通道,走到排练室,一个教室接着一个教室寻找江暮。
一次次地重来,让许织灵认清一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执北中学2014年舞台坍塌事件根本没办法改变。
她救不了所有人,也没有能力去救所有人。
就当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想让江暮平安无事。
别人怎么样,她没有精力再去想了。
许织灵找遍所有的排练室,却没找到江暮。
她蹙了蹙眉,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咬了咬牙,立刻跑去大礼堂。
等待上台的学生都在后台,现在正在台上表演的高二九班的同学。
许织灵急切地拨开人群,寻找江暮。
少年抱着吉他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他穿着黑色短袖,微垂着头,干净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目光认真专注。
“江暮!”
几乎是随着许织灵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台上九班同学的表演结束,主持人上台邀请下一位同学上台表演。
许织灵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念出了江暮的名字。
听到自已的名字,江暮抬起头,目光落在许织灵的脸上。
少年蹙了下眉,漆黑的眸中有一瞬间迷茫。
紧接着,许织灵快速朝他冲过去,她急匆匆地拉住江暮的手,浅琥珀色的眸含着泪光,“不能,江暮,你不能上台,不要。”
“你是谁?”江暮从她手中抽出自已的手,漆黑的瞳孔闪着水晶吊灯从上落下来的光,“我们认识吗?”
许织灵如遭雷劈,她木讷地地看着江暮,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主持人再次念出江暮的名字,陈年急匆匆跑进后台,“江暮,干什么呢?叫你两遍了,快上去啊。”
看到江暮旁边的女孩,陈年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放在心上。
“知道了。”江暮对陈年说。
少年站起身,垂眸看了眼女孩,声音清冽礼貌,“抱歉,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你再跟我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行!”许织灵伸手拦住江暮,此刻,她没功夫去想别的,满脑子都是江暮不能上台。
她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前一秒,江暮还好好坐在台上唱歌,下一秒,就被埋葬在废墟里。
许织灵眼角泛出泪花,她知道那不是梦,江暮肯定一次又一次被埋葬在废墟里过。
“你不能去。”许织灵态度坚决,通红的眼睛固执地盯着江暮,“江暮,求你了,不要去。”
陈年一把拉开许织灵,急得抓耳挠腮,“喂!你谁呀?在这拦着江暮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今天准备了多长时间,手都快练废了,你让他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怎么可能!”
“你放开我!”许织灵甩不开陈年的禁锢,陈年铁了心不让她捣乱。
陈年看向江暮,急得都快冒烟了,“别看她了,快出去,不然外面的人恐怕都以为你死后台了。”
“不行!江暮,不要去。”许织灵请求他,琥珀色的瞳孔漾满水花。
江暮抿了下唇,握紧琴颈,朝许织灵说了句抱歉,随后快步离开后台。
陈年终于松了口气,松开许织灵的手,忍不住说她,“你是学生还是家属啊?胡闹也得有个度吧,下次可不许这样耽误别人的正事了……”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地,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重物砸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舞台坍塌声。
陈年愣住了。
许织灵脸色瞬间发白,立刻转身跑出后台。
舞台已经塌陷,大礼堂里一片混乱。
哭声不绝入耳,各种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耳膜发痛。
许织灵瞳孔收缩,她木讷地走到坍塌处,目光落在废墟上。
“江暮。”她红着眼睛喃喃自语,眼泪一滴接一滴落在灰尘上,滑坐在地上崩溃痛哭。
忽然,有人猛地尖叫一声,紧接着,许织灵被人用力拉开。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巨大的倒塌声,最后一根柱子倒了下来,如果不是被拉了一下,恐怕许织灵也要成为这场事故的受害者。
少年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心有余悸,垂眸担心地凝着许织灵,“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江暮。”许织灵以为自已出现了幻觉,用力眨了眨眼,才意识到面前的少年是真的。
江暮皱眉,又问她一次,“刚才有没有伤到?”
许织灵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事。”
说完,她抬眸看着少年青涩的面庞,喉头干涩,每吐出一个字都像刀片在喉间摩擦,“江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许织灵啊,你忘了吗?”
江暮垂眸望着她,凝思片刻说:“我送你去医务室。”
许织灵苦涩地扯了扯唇,“不用了,我没事。”
话落,她看了眼清风霁月的少年,干净的目光里叠着复杂的情愫,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在某一瞬间,刺痛了江暮。
擦肩而过的时候,许织灵余光看到他脖子上的纱布,厚厚的白色纱布上洇出鲜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许织灵闭了闭眼,眼角一颗泪珠掉下。
他还是帮了张语涵,还是受了那些本不应该加在他身上的委屈。
江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蹙了蹙眉,刚准备追出去,唐庆明急匆匆地叫他:
“江暮,别愣着了,快来帮忙,还有周临开,你们俩过来尝试把这块木板搬开,看看下面还有没有被压着的同学,搬的时候小心点,别伤到自已。”
?
许织灵先去药店买了瓶万花油,坐在长椅上掀开裙摆,原本白皙的膝盖现在青紫青紫,还有些肿。
许织灵抿了抿唇,碘伏消毒后就给自已抹上万花油,忍着痛把万花油揉开。
这时候,一个小孩子被家长领着经过这里,看到许织灵的腿,吓得闭上眼睛。
“妈妈,痛痛。”
“受伤的又不是你,你捂什么眼睛,把手拿下来。”
“怕怕嘛。”
家长把小孩子抱起来,一边走一边说他,“就你娇气!是个女孩子还好,偏偏是个男孩子,真服了!”
许织灵迷茫地看向夜色,心中的委屈无处诉说。
她仰起头,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想哭的时候,即使仰起头,眼泪还会掉下来。
许织灵简单处理好伤势后,就立刻找了一张办证的小店,两个小时办了张假身份证。
随后,许织灵打车去云上小区,从小区公告栏里撕下一张手写着招租电话的小纸条。
许织灵借小区保安的电话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房东就赶过来带许织灵看房。
房子比较靠后,在五楼,两室一厅,没有电梯,房东给许织灵便宜了二百块钱。
办假身份证的时候,许织灵特意把自已的年龄说大两岁,假身份证上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签合同的时候,房东大姐笑着说,“才十九岁就出来租房子,不读书啦。”
许织灵含糊地点点头。
房东大姐是个热心肠的,劝了许织灵几句,“你还小,没有学历,再没有家里支持,以后会很难的,等两年攒点钱,还回去上学吧,把自已送进一个好大学,好好上几年学,再工作也不迟。”
许织灵本来想说事情不是这样的,可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木讷地点点头,“谢谢阿姨。”
“不用谢,我也是看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
房东大姐离开前,还特意买了几床新被子送给许织灵。
许织灵铺好床,甚至没有洗澡,就疲惫地躺在床上。
她太累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许织灵才自然醒。
十几年前的老房子贴着旧墙纸,绿框的格子窗朝外面推开,阳光照进来的同时风也吹了进来。
许织灵抿了抿唇,她感觉自已有些冷,于是裹紧被子。
又小睡了一会儿,直到楼下垃圾车经过的声音把她吵醒后,她才起床洗漱。
昨天房东大姐送来的东西除了被子,还有一些日用品。
许织灵洗了个澡,才感觉身体舒服一些,阳台上有洗衣机,许织灵裹着浴巾把衣服洗了烘干,又在阳台上晒了会儿,才换上拿着钥匙离开家。
这次穿越,她带来了爸爸从美国寄来的那张银行卡,还好有这张卡,她不至于像头几次那样两手空空。
今天是元旦节,执北中学放假。
江暮昨晚十二点才从医院回家,今早刚六点,就被唐庆明一个电话吵醒,老唐在那边说让他上午去医院一趟,看望受伤的同学,给予人文关怀。
上午十一点,他从家里出发,刚到楼下,就看到昨晚那个女孩走在树影下。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披着头发,微垂目光,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眨眼时撒下点点光芒。
江暮无法言说自已此刻的心情,明明不认识她,却好像已经对视了千万遍。
他平时很少做梦,昨晚却破天荒做了个梦,醒来后,他还记得梦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