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让她靠着柔软的床头,不停地帮她擦眼泪。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认真地说:“织灵,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已,我一直在找那天可能看到张语涵被欺负的人,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我可以等。”
江暮和许织灵是两个相对的人,他们都有不幸的童年,在这个世界上都还有爱他们的人。
江暮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希望,但许织灵对这个世界只剩下痛恨。
对于许织灵来说,这个世界上一旦再没有她所爱的人,她将立刻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这种人足够脆弱,却也足够坚强。
“嗯。”许织灵抽噎着点了下头。
江暮擦了擦她的眼泪,“织灵,你总是给我一种很闷的感觉,其实很多事情说出来会好很多,如果你想说,我乐意当你的听众。”
“我知道了,谢谢你。”许织灵抿了抿唇,眼角通红。
外面暴雨如注,明明是上午,天色却很黑。
江暮本来想打开灯,但考虑到许织灵此刻未必喜欢白光,就找到打火机,点燃放在床头的熏香。
这盏熏香是许织灵买的,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闻。
江暮举起香薰到他和许织灵中间,橙红色的灯光照亮他们年少时青涩的脸庞,少年黑色的瞳孔印入烛火,显得格外明亮和真诚。
后来很多年,许织灵都无法忘记年少时这个瞬间。
这双明亮的眼睛伴随她走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那段时间。
“有没有感觉好像去到了欧洲中世纪?我是神秘古堡的神秘管家,你是不小心闯入古堡的仲夏夜精灵,你问我回家的路该怎么走,我说把油灯变成玫瑰我就告诉你,不然让你在古堡里当一辈子小女仆。”少年笑着说,他在逗许织灵开心。
许织灵抿了抿唇,破涕为笑,“你怎么还会讲故事啊?”
“那你喜欢这个故事吗?”江暮也笑了,很温柔地问。
许织灵点点头。
“那我先去拿退烧药,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哭好不好?”江暮说。
“嗯。”许织灵指了指香薰,“你拿着这个吧,外面很黑。”
“不用,我看得见。”江暮把香薰留下了,他知道许织灵怕黑,从她住进来开始,卧室里的窗帘再也没有关过。
江暮很快就把退退烧药拿进来,还有一杯水。
许织灵吃了药,“谢谢。”
“没事。”江暮停了一会儿说,“你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有一点点困。”许织灵滑进被窝前问了江暮一个问题。
“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会觉得我凉薄吗?”
许织灵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早知如此,她宁愿江暮没有帮那个女孩子。
江暮不能成为下一个温柚。
江暮摇了摇头,“不会,织灵,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我和你的经历不同,我们的价值观当然也不同,我没办法站在我的角度去评判你,我尊重你。”
听到这话,许织灵抿了抿唇,唇角轻轻弯了一下,“嗯。”
由于退烧药的缘故,许织灵很快就睡着了。
江暮坐在床边陪她,直到她睡着,才离开。
卧室厚重的窗帘向两边打开,透明的格子窗外面是灰暗的天空和模糊的暴雨,哗啦哗啦的声音是大自然给予的最好的催眠曲,许织灵安静地睡着,床头棕色玻璃瓶里的香薰慢慢燃烧。
?
江暮走进洗手间脱掉上衣,对着镜子给自已的后背擦了药。
穿好衣服,江暮接到他爸的电话。
“江暮,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电话一接通,江琛就对江暮一顿骂。
江暮抿了下唇,“爸,也许有误会。”
江琛快被气死,“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我今晚就回国,回国后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但凡有一点心理阴影,我就会送你到国外读书。”
“不去。”江暮走到窗边,干净的指尖拨弄放在窗台的小绿植,“我没有心理阴影。”
“看结果说话,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江琛说。
江暮抿了抿唇,选择跳过这个话题,“老江,你年轻的时候怎么追妈妈的?”
“臭小子有喜欢的人了?男的女的?”江琛笑着问。
江暮顿了下,不小心拽下来一片绿植叶子,“女生。”
江琛想了想,“我当初追你妈妈的时候经常唱歌给她听,也有你妈妈喜欢音乐的缘故,爸爸送你四个字,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这跟没说没什么区别,因为江暮根本不知道许织灵喜欢什么。
她身上有种朦胧感,看不清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许织灵看似温温柔柔,但如果让她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接受一个人,几乎不可能。
不知不觉间,江暮就把一盆绿植叶子都拽了下来,他反应过来后蹙了蹙眉,立刻决定重新买一盆。
这盆绿植是许织灵买的,她几乎每天都会给它拔草浇水,比养花还用心。
......
许织灵睡到下午才醒,外面还在下雨,但是天已经亮了。
吃了退烧药,又睡了一觉,许织灵的身体好了很多。
她起床后走进客厅,客厅里没人,吉他放在茶几上,琴弦上放了一张便利签。
[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江暮还在右下角写下他离开的时间,到现在才五分钟。
刚看完便签,许织灵就听到敲门声。
她有些惊讶,心想江暮回来的真快。
许织灵走到玄关开门,敲门的不是江暮,是一张许织灵曾经用力记下的脸,只不过这张脸上现在有一条长长的红色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张语涵!”许织灵忍不住提高声音,随即立刻问,“你为什么会说是江暮霸凌你?为什么?”
张语涵扯了扯唇,后退几步,朝许织灵勾了勾手,“你出来呀,出来我就告诉你。”
许织灵警惕地抿了抿唇,但是想弄清楚真相的欲望战胜了警惕,她慢慢走出去。
下一秒,张语涵疯狂大笑,像一只疯狗朝许织灵扑来,许织灵来不及闪躲,被推下楼梯。
“去死吧!”
滚下楼梯的一瞬间,许织灵下意识闭上眼睛。
她大概摔得很严重,身体很痛很痛。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已的伤,但是无论怎么用力,都掀不开沉重的眼帘。
她好像闻到了茉莉的花香,又好像是医院的消毒水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