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奉天的装修虽然有了四方兄弟帮忙,开始的时候秦虎也并不轻松,他先是仔细交待了施工程序,然后带着三泰几个和一帮领头的工匠一幅图一个模板地盯着他们做到自已满意,等十来天一过,看他们已经能够理解自已意图了,这才放手交给了三泰去指挥。
每天下午快收工的时候,三泰便跟秦虎把当天的账目仔仔细细地报上一报,也把拿不准的活计跟秦虎磨叨请示一番。秦虎大把的银元交给了四方兄弟,这些天下来秦虎并没有发现银钱上使用的问题,他知道三泰按照自已的要求,同时催着多支队伍在店里店外地赶工,现在老奉天店里就有八支队伍五十几人在分头干活,最近这几天钱花的越来越多这不奇怪,只是秦虎有些好奇,三泰请示的问题却越来越少,去店里转转现场,进展还真是够快,老奉天新的风貌还真就有了个雏形。秦虎瞧瞧看看心里颇为惊叹,这三泰四个家伙挺有本事啊!悟性高高还不说,这组织管理上也有些道道儿,这么多人同时忙活地井井有条,是自已小瞧了他们四方兄弟了。
心里好奇,第二天秦虎早饭都没吃就赶到了老奉天店里,他想瞧瞧三泰几个是怎么组织干活的。秦虎来得正是时候,老奉天的大堂里乌泱泱地五十几号工人们嘴里啃着早饭正听着三泰安排今天的活计。
“各位师傅,按咱东家的要求,这老奉天饭庄的装饰不仅要好还要快些!大家一起干活的人多,这早饭午饭俺就顾不上管了,可俺也不亏大家伙,一天两顿俺都给老少爷们算进工钱里,等咱家的饭店拾掇的差不多了,俺做主请大家吃几顿好的。现在俺把今天的活计安排一下,还是按咱商量好的,谁干得好干得快,俺还给你记上,等最后结账的时候俺给你加上一成工钱算犒赏。”
回头看到进来的秦虎正笑着对自已点头表示赞许,三泰也就没停下,拿起台面上几张纸继续道:“今天楼下‘广’部的活儿还是小地带着,干到哪里俺都写纸上了,一会儿小地你跟老张、老李交待一下。楼上‘花’部的活儿小幺你带着,需要改动的地儿俺昨晚都给你交待了,纸上也写着,一会儿你看着老吴先把它改了。‘密’部的活儿拐子还是你的,‘饰’部这边儿你也替俺照应一下。寇师傅你跟霍师傅把前厅和门窗的活儿先放放,今天先把楼梯和过廊的木工完成了,俺今天先出去看看‘刑’部的活儿弄的咋样了,一会儿俺回来咱再碰头……”说着就把手里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发给了小地、小幺和拐子。
这就让秦虎大大的惊喜了,他们四个竟然是识字的,探头往纸面上瞅瞅,虽然铅笔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可却是一条条的写了满篇儿。每张纸上都有一个大大的字标,就是刚才三泰嘴里说的不知啥意思的‘广’‘花’‘饰’‘密’‘刑’。
秦虎压住了好奇和惊喜一直等到了中午,今天他没回家吃午饭,而是开心地在后面院子里给自带干粮来打工的工人和四方兄弟做了几大锅疙瘩汤,午饭就跟着三泰四人一起啃着高粱面窝窝吃了起来。
看着满院子工人吃的高兴,秦虎跟身边四人问道:“你哥四个也是算双份儿工钱的,我跟三泰交待过了,你四个的饭钱单算的,咋还从家里带饭过来?”
小幺嘴快,嘴里咕噜着食物回道:“燕子姐说了,双份工钱不少了,饭店还没开张,能省就得给你这东家省着。”
秦虎的笑容浮在了脸上继续问道:“你哥四个啥时候学的识字?”
三泰接过秦虎的问话道:“刚在奉天安顿下来,俺师傅就逼着俺们师兄弟识字读报,好些年了。他仨来家里后,俺就逼着他们一起学了些,拐子是以前就认字的。”
秦虎点点头很是赞许,接着问道:“我看你们在纸上标的那个‘广花饰密刑’是啥意思?”
三泰嘿嘿一笑,指指低头喝汤的拐子道:“拐子吃饭的家什,俺几个见天看熟了的,用数字码怕他几个记混了,就拿它把店里的活儿分包了。广部说的是一层大堂和大厅,花部说的是二楼的雅间,饰部说的是门窗过廊楼梯和大门,密部说的是厨房和账房,刑部是说外面给咱做家具、菜单和裱画的……”
把不同类型的工程分包这个是秦虎要求的,只是听三泰说用这几个字比数目字还熟,这就有些奇了。
看秦虎又是点头又是歪头地还是没太弄懂,小幺笑着解释开了:“拐子家里原先祖传儿的锁匠手艺,他爹娘死的早,啥也没给拐子留下,就是留下了五大箱子锁头,哈哈哈……”
笑了几声儿小幺看拐子也没吭声儿的意思就接着道:“那五大箱子锁头分门别类就在俺们屋里摆着,每天拐子都挨着个的打开鼓捣半天,跟他媳妇儿似的。箱子上就写着这五个字,俺们别的能记错,这个打死也错不了!”
秦虎这下明白了,张口问拐子道:“拐子,这锁匠也是门儿手艺啊!咋就不做了?”
闷头半晌的拐子这时把碗里的疙瘩汤喝干净了,见秦虎问他这才道:“洋人的锁头小巧还便宜,俺爹活着的时候就不费劲儿打锁了,只是靠着给人修锁开锁混口饭吃,后来俺爹耍钱把家给败了,俺娘也给气死了,俺爹前三年也没了,俺把家里的两间房卖了,想去赌局翻本儿,结果输成了光腚,是三哥在銮把局儿里把俺拉出来的,修锁的买卖也没了心思。”
三泰看秦虎又瞧向了自已便甩甩头道:“不瞒虎子兄弟,俺打小跟着师傅走南闯北撂地卖艺,跑马戏走大绳咱全活儿,变个戏法儿小意思,是师傅师兄师姐不许俺下局儿,要是俺真使开了,给拐子翻本也没啥难的。”
瞧着身旁一脸惊奇的秦虎,着实有些得意的三泰一碰秦虎的肩头嘿嘿笑道:“虎子兄弟,那天在车站你是咋瞧出俺跟小地儿的?”
三泰三言两语就让秦虎把他们一大家子弄明白了七七八八,市井江湖,这是些有故事的人啊!秦虎并没急着回答三泰,他瞧瞧这个再看看那个,心说自已无心插柳似是捡到宝了。
从这天开始秦虎便对三泰几个上了心,每天都到店里泡上一个下午,几个人之间话聊的越来越多,秦虎也把自已从小习武还上过大学的经历半遮半掩地给了四人一个简单交待,三泰倒也不细问,江湖历练早就把他变成了老油条,他知道交情到了人家自然会把底细亮给你看。只是秦虎越是看重这几个帮手,越是愿意给他们多讲些东西,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经常把四人给讲傻,只是让四方兄弟想不通的却是秦虎比他们四个岁数都还要小的!
老奉天饭庄在快速地改变着模样,二楼雅间已经有一间样板房基本完成,一层大堂里的一角也做出了模样,传统的民族风格里融合了西式的整洁与华丽。新定制的桌椅橱柜一样一样的定了型,已经开始批量订制了,不论是大堂还是雅间里灯具华美雅致,门楼前厅也大大改变了样式,新颖大气让人很是期待;一副副字画也按照新样式装裱好了,秦虎还请特意请来了照相馆的师傅,给特制了有炒菜照片加文字介绍的菜谱,处处让人感到既新奇又叫绝。
小地儿自从吃了秦虎做的第一顿就迷上了大厨,只要秦虎下厨,小地儿就跟着打下手,秦虎就指点着让他自已试试,结果大家吃过后还真是竖起了大拇指,每当这个时候不只是小地儿,四个人都是心存感念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贫穷的世道里不论是什么样的手艺那都是活命的本领!师徒胜父子在这个时代那是真实存在的一种情感,哪有这样就随意把本事传给外人的。小幺、拐子两个有空儿就围着秦虎的摩托打转儿,摸摸这儿动动那儿喜欢的不行,秦虎索性把四方兄弟都给教会了骑摩托,并告诉小幺和拐子不仅要学会骑,将来还要必须学会修,哪个学不会就不许吃饭……
与此同时,秦虎每天早晚的训练还在不停地加码,秦虎感觉身体在快速地向以前的自已靠拢。侯明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身体已经适应了秦虎不断增加的强度,腿脚变得强壮有力起来,脸色也开始有了一丝红润。海叔、顺义叔两位除了一直跟着坚持身体打磨外,小本子上记的东西也已经不少,虽然里面多数东西都是秦虎给整理好的,但两个人商量着认清这些字和了解里面的意思还是没啥问题的。葫芦叔也没闲着,除了帮着抠出些子弹供大家练枪外他还按照秦虎的设计给大家做好了几副练习拼刺的护具和木枪。孙叔和几位婶子的大厨手艺现在是基本够用了,三十道菜秦虎已经挑不出大毛病了,大家已经开始想着要租房开店了。
秦虎这几天也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考虑把练兵的方法系统地写成册子,想着从挑兵选将到军容军纪,从单兵素质到连队组合,从各项军事技能到常用的战术训练的每个过程都细细地整理出来,为将来拉队伍做些准备工作。秦虎可不是个拖拉的性子,想干就干只争朝夕,每天除了训练以外,白天里秦虎已经大多时间就躲在老奉天饭庄后面的大院子里开写了。
考虑到海叔文化水平的限制,文中难免大白话反复啰嗦,还要把一幅幅插图画出来增加理解,一动起笔来秦虎就进入了一个入定的状态,老奉天的装修也就顾不得太多了。中午小地儿送过来的饭菜秦虎都没顾得上吃,更没有注意到下午小地儿哼哼吃吃的一脸便秘的表情。直到下午四点多了,秦虎把脑子里的思路基本上写完了,看到刚给自已倒完水的小地儿并没有离开,而是抱着脑袋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这才觉得小地有点儿不对劲儿。
秦虎一边整理写好的东西一边问道:“小地儿,怎么啦?有事说事儿,闷头葫芦的干啥?”
“虎子兄弟,俺不敢给你添烦,楼上的活计你上去瞧瞧,俺回家去一趟。”小地儿说完站起来就走。
秦虎有些纳闷儿,往日这个时候常三一定来报账问事儿,今天还没看到他。看看小地儿出去了,也就没再问,收拾好了东西就到前面的楼上看看他们干活的进度。上下转转仔细看了看,把自已的意见和干活的工人唠了一会儿,正要下楼离开,只听饭庄后院的院门‘咣当’一声响,接着就听常三在楼下大喊:“虎子兄弟!虎子兄弟!”
秦虎快步下楼,只见慌慌张张地常三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对着秦虎喊着:“快…快把摩托给俺使使。”说着话拉着秦虎的袖子就往外走。
秦虎‘啪’的一声,就给常三脑门上拍了一下,手指着常三的心口低吼道:“三泰,大丈夫每临大事心要静!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快讲!”
不知是秦虎的定力影响了常三,还是那声低吼让常三冷静了一些,常三一怔间,想起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和自已打交道的过往,不由得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咽了口吐沫,快速地说道:“中午时俺家里来了四个像是胡子的家伙,恰好赶上俺师兄不在家,去新民送货去了,俺师姐听不得他们膈应人的脏话,就把俺和小幺、拐子喊了回去,看他们一时没有走的意思,俺师姐怕有事儿,就让小幺骑马去路上迎一迎俺师兄,叫他赶紧回来。俺和拐子就在店里守着;下午的时候,那些人给了钱让俺们套车去城里买东西,俺就让拐子赶着车去了。拐子出来时给小地儿说了声儿,等小地儿回去的时候,俺师姐就让俺俩看着店,她自已想着去警察局子递个信儿,让警察惊吓跑了他们就算拉倒,俺们觉得这警察局就在青云寺北边,只是几步的路就没在意,可出去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俺师姐回来,刚才那四个人没等拐子买东西回来,招呼一声儿说货买回来先存俺这儿,骑上马就奔南门去了。俺发现事情不对,就去警察局问,结果局子里说没看到俺师姐去报信儿,俺想肯定是这几个家伙外面还有人,一定是把俺师姐给绑了。”顿了顿看秦虎沉思着没念声儿就又道:“虎子兄弟,把摩托借俺用用,俺去追上他们瞅瞅。”
秦虎听完疾步往后面的院子走,一边走秦虎一边问道:“你师姐可就是燕子姐?”看看常三点头,秦虎又道:“燕子姐出门到现在多长时间了?”
“小地儿从这儿回去,俺师姐让他照看着两个孩子,自已就出了门。”常三此刻头脑清醒了些。
秦虎看看怀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估摸一下时间,如果常三判断正确的话,这伙人大致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秦虎指指院子里石桌下装汽油的几个皮袋子对常三道:“把油加满等我,再带上一袋子油。”说完自已就匆匆走进屋里。
进屋的秦虎快速从床下拉出来一个大柳条箱子,三把两把就脱了身上的绸布衫裤,打开箱子开始全副武装。换上藏蓝色的半袖训练T恤,提上藏蓝色的训练裤,扎好皮带,把背枪的背夹套在胸前,快速检查了两支鲁格和消声器插在肋下,拿出藏蓝色的训练夹克套在了外面,军用背包打开检查了一下背上,开始往脚上急速地蹬上军靴系好带子。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钢笔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撕下纸条就走了出来。
已经给摩托加好汽油的常三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秦虎有点懵圈,可感觉到秦虎身上弥漫着杀气的那一瞬,常三一下就有了落水之人看到了大木的感觉。
两个人骑着摩托到了大车店,这时拐子已经回来了,秦虎把身上的纸条拿出来对拐子道:“上面写着地址,你马上去火神庙胡同找海叔,告诉他这里的事情,就说我先追上去了!”看着拐子跑走了,秦虎又嘱咐门口的小地儿道:“照顾好家里,他们跑不了!”
此刻天色还大亮着,秦虎看看从院子里出去的马蹄印迹对常三道:“这些马蹄子印可是他们留下的?”
看着常三和小地儿点了点头,秦虎把摩托交给常三让他跟着,自已下了车沿着马蹄印就一溜小跑出了青云寺胡同,到了胡同口一打听,确实有六个人牵着六匹马还赶着一辆带箱篷的大车往南去了,秦虎上了摩托对常三道:“你说的对,他们外面还有人准备好了的,现在去大南门。“
到了大南门外,常三再打听一下,穿衣打扮和马匹的样子都对的上,秦虎开着摩托就追了下来。奉天往南走的公路有两条,一条去鞍山方向,一条去本溪湖方向,到了分叉的路口附近再问,这伙人转向东南的本溪方向,沿柏油路留下的模糊的马蹄印也印证了这个判断,秦虎在路边画了个箭头,上车对驾驶的常三道:“快点!趁着天亮赶到张家屯大桥。“
浑河从奉天城东由北向南流过,东南方向只有两座公路桥,一桥在浑河堡去往辽阳,另一桥在张家屯去往本溪。秦虎要在张家屯大桥再次确定这伙人的去向。看着秦虎冷静沉着地应对,常三心里感觉到了一种真真实实的踏实和期盼。
因为昨晚还下了场雨,路边被马蹄踩过的痕迹还是比较明显的,只是在柏油公路上,很难判断具体有多少匹马跑过,车辙也是时有时无。很快过了十王坟就到了浑河大桥,秦虎认真嘱咐了常三几句,让他冒充奉天卫队营的名号去前面镇上打听,自已下车仔细观察桥面上新留下车辙痕迹的特点;因为秦虎发现了这里的桥面比路面略低,下雨时的水流把泥土带到了桥面上,这里留下的车辙印迹比较明显。过了一会儿常三开车回来了,对着秦虎使劲点点头,秦虎开车沿着自已判断的那道车撤就追了下去。越往下追车辙越是清晰,两人追到孤家子小镇的时候,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秦虎让常三再去镇子上打听一下,自已骑车去了镇子南边继续跟踪痕迹,出了镇子这里的公路已经比较破旧,公路上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车辙的痕迹在车灯下非常显眼,只是秦虎看到马蹄印多了不少,正在狐疑的时候,常三回来了,看着秦虎有些吞吞吐吐地道:“虎子兄弟,俺、俺打听了……”
“是不是他们在这孤家子镇还有些人啊?你个大老爷们敢追下来,看他们人多就怂了?”秦虎已经从常三的犹豫中判断出了情况。
“你咋知道的?”常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秦虎指指地上的马蹄子印迹道:“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增加了些人手和一辆大车。”
“对对对,这几个胡子来这里弄粮食,从镇子上几家大户手里弄了一大车粮食和几百大洋,加上我们追的这六个人一辆车,他们得有十四五个人还都有枪。俺按你说的,拿官军的名号吓唬那几家大户,他们才说了实话!那帮胡子好像报号是“老石梁”的,领头的胡子叫“阴着天”,这几家说这老石梁是有着上百号人的大帮【胡子并不避讳报号,那是买卖幌子,越响越红局儿】,俺师姐定准儿是被他们绑了,镇子上有人听到俺师姐车上闷声喊了,咱追的没错,可咱追上去能行吗?俺一个人出事儿也就算了,再搭上你这样的贵人,俺俺……“常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咋办了。
秦虎拍拍车座道:“上车,你小子还不错!有点儿良心,可胆子还不够,本事也不成。“
秦虎开着车一路跟着这伙人留下的痕迹就没再停下,追了一阵儿秦虎让常三开车,自已坐在后面从背包里取出望远镜仔细观察道路两侧的地形地貌。再往前赶了一段路,原来连成片的庄稼地开始不断被鼓起的小山包分开,两侧路边的林子也一片接一片的多了起来,四周越来越寂静无声。
“停车熄火!“秦虎拍着常三的肩头道。
没等车子停稳,秦虎就跳了下去,爬在地上仔细听着。片刻功夫秦虎站起身点点头道:“就在前面了!“一句话就让常三的心提留到了嗓子眼儿,话也说不出了,只是直直地瞅着秦虎。
“在这儿等着我,我前面去看看情况。”秦虎此刻直接就下了命令。
没等常三回答,秦虎一躬身就窜进了夜色里。秦虎一手握住枪,一手拿着望远镜,疾步飞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望远镜里就看到了前面这伙人马。
浓浓的夜色里,手里这个老望远镜能瞧清楚的距离也不算远,幸好前面这伙胡子打着火把。秦虎注意到这伙胡子已经是一种战斗行军的状态,后面四个骑马的胡子手里拎着驳壳枪不断回头观望,前面六个骑马的手里也拎着长短家伙,中间三个骑着马护着疾行的两辆大车,显然他们是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儿,只是那辆载着粮食的大车瞧样子是装的多了,三匹马拉着都快不起来。
秦虎在公路右侧的平缓坡地间跟了百十米就停了下来,这样从后面追着出手不是个好办法,一旦他们丢下大车逃跑,再分散开来逃散的话,自已很难说能把人救下来!想到这里,秦虎扭头就往回轻跑,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常三身边。别看这短短的十来分钟,对常三来说就像过了一夜般难熬,看到秦虎回来不仅长出一口气,赶紧问道:“咋样?”
“他们已经感觉到后面有人追了,你过来。”说完就在摩托旁边蹲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了电筒。
听到秦虎的话,常三刚刚平静的心跳又急速地蹦了起来。
秦虎打开手电,示意常三蹲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怀表对常三道:“现在是八点十分,我现在回去继续跟着他们,你过十分钟开大油门、打开大灯追赶他们,让他们听到有人有车追上来了。但不要追的太近,看到我在路中间连续摆的三块儿石头就停下,过三五分钟再启动摩托弄出点儿响动,但是不要往前再追了,等到我回来再说。三泰,重复一遍,看记住没有?”
常三结结巴巴地重复里一遍,从秦虎手里接过怀表手电。秦虎再次沉声对常三道:“记住!你越冷静就会做的越好。三泰你把心放肚子里,这十几个胡子我还能对付,一个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我走了!”
十分钟后常三发动了摩托,开亮大灯,嗡嗡嗡地就追了上来。
这老石梁的二当家‘阴着天’几乎是在秦虎发现他们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但很快后面的动静又没有了,于是这小子一边让大家加快赶路,一边就命令十几个崽子前后戒备。往前赶了一程,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不由得心情又放松下来,是自已有点疑神疑鬼了吧?老子抢了个没根脚的女人,他们黑灯瞎火的还敢追上来不成?等他娘的到了佟儿沟,老子给你设个坎子【埋伏】,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撵上来?正动着打埋伏的心思,就又听到后面公路上‘嗡嗡嗡’的响动,静夜里听得是真真的。
不好!真他娘的有人撵达【追上来】,还有小轮【汽车】?估摸是惊动了跳子【兵警】。仔细一听好像还远,便低声吼道:“崽子们,麻利点儿,上毛里【进林子】,侧目条梢的,扫蹓子【四个队尾,抹掉车辙脚印】。“
顿时这伙人里就是一片骚动,十几个人下了马,七手八脚地扶着大车下了道,往公路右侧六七十米外的一大片树林子里赶去。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秦虎的眼睛,他此刻就躲在50米外的一处草丛里,正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胡子的行动。看着这伙胡子把大车赶到林子里,然后分成了三伙埋伏了起来。火把一熄,周边一片黑暗,望远镜里也是一片模糊。
后面已经听不到摩托的声响,常三已经停了下来,打草惊蛇的第一步完成了,该进行第二步了,秦虎悄悄又退了回来。
常三按照秦虎的吩咐,过一小会儿就发动一下摩托,然后再躲起来。听到黑夜里秦虎压低声音在喊自已,常三心里是又紧张又兴奋,几步就跑了过来。
跟常三仔细交待好下面的行动方案,嘱咐三泰伏低身子趴在车把和油箱上,自已也伏低身体紧压着常三的身上,两个人并成了一个,秦虎打开车灯,一加油快速就冲向前去。
一公里左右的路程转瞬就到,冲过了那片胡子藏身的林子,秦虎减低车速,关闭车灯把摩托交给了三泰,然后借着地形掩护,秦虎侧身一个翻滚就下了车,常三驾驶着摩托继续前行了一小段停了下来,打开手电在路上照来照去地寻找着,而秦虎借助地形蹿翻闪鹞着回头向藏身的胡子靠了过去。
树林里躲着的‘阴着天’举着望远镜正观察常三在公路上的动静,心里嘀咕着:“怎么还有洋电驴子?一个人也敢追俺?真他娘的是吃了豹子胆啦!再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
等了片刻,后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阴着天’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放下望远镜一挑车帘儿,拖过来五花大绑堵着嘴的燕子姐道:“想不到啊,你个小娘儿们人缘还他娘的不赖!这黑灯瞎火的还真有胆儿大的敢追来。说说是你男人还是相好的?那洋电驴子是咋回事儿?老子到你那个流水窑【旅店】里都好几回了,咋就没见过?”说着一手掐着燕子姐的两颊,一手慢慢把堵嘴的布拉了出来。
这柳双燕还真是烈性,嘴巴刚刚松开,不顾两腮还麻木着下嘴就咬。可这‘阴着天’早有准备,一把捏紧了她的下巴,一手卡住了咽喉,轻声邪笑着道:“想叫是吧?等会儿老子插了【杀掉】这个敢撵俺的犊子,晚上上了炕头,俺让你叫个够!”看看问不出啥东西,‘阴着天’就又把她嘴给堵上了,一把把她搡倒在车厢里,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着公路。
燕子姐刚才也听到了那个摩托声,这些天四方兄弟几个没少开着它回家炫耀,自已两个小闺女也没少在车上耍,她知道这是三泰他们追过来了,可这麽多胡子,个个拿着快抢,一个人追来这不是送死吗?一边担着心,一边也燃起了获救的希望。
柳双燕是个极精明的女子,自小跟着爹爹走南闯北的卖艺为生,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屈、见过了多少人?自已也说不清楚了,从这‘阴着天’前两次来店里落脚,她就看出来这家伙不是好人,而且在打着自已主意,可终是想着安分过日子,不敢惹了这些混入!最后多方小心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儿,自已还没走出青云寺胡同就被打晕了。瞧这‘阴着天’阴鸷的脸上那对三角眼就不是易于之辈,三泰你可千万别冒冒失失啊!此刻燕子姐不禁对着老天心中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