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好不容易能找到机会同姐妹们在一起玩,又岂会因为黛玉的一句话而退缩,当即拍着胸脯表示,自已一定会像其他人那样坚持到底。
惜春却瞧着宝玉笑道:“二哥哥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们早上是要来修炼的,却还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如此严实,怕是连手脚都施展不开,多跑两步却又要出汗了,还不让袭人服侍你脱了外面的衣裳。”
宝玉适才就注意到,黛玉院子里的人都穿着同样的练功服,看上去颇为厚实但造型简洁,丝毫也不会妨碍行动。
三春也都特地换上了方便活动的家常衣裳,只出门时在外面罩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到了黛玉这里准备修炼时就已经除了下来,虽然不如黛玉她们所穿的练功服便宜,但也丝毫不显累赘。
只宝玉素来是府里的凤凰蛋,自小娇生惯养,体质也不算太好,身边伺候的人生怕他冷着冻着,冬日里出门之前总是要好好的打点一番。
今儿虽然不再像前两日那般,穿成个红包似的模样,但里里外外的衣服加起来也总有五六层,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都胖了三圈。
这样子别说是跑步,怕是多走几步路都要喘上了。
宝玉看看别人,再低头瞧瞧自已,不由得也是失笑。
虽然被惜春嘲笑了,倒也不以为忤,在姐妹们面前,只要没激起他的怪脾气,宝玉的态度一向还是很温和的。
于是一边让袭人帮自已除去外面的大衣裳,一边笑着道:“林妹妹穿的衣服倒是别致,赶明儿也给我照这个样子做上两套如何?”
黛玉淡淡道:“我院子里人少事多,恐怕不得闲帮二表哥做衣裳。便是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刚才问起,也只说从我这里拿些布料回去自已找人缝制。二表哥若是缺布料的话,倒是可以从我这里拿。只是我还要守孝,如今留在手边的都是一些素净的料子,恐怕不太合二表哥的喜好。”
袭人低着头伺候宝玉脱外面的大衣裳,心里有无数句话想劝,只是刚刚才吃了挂落,现在宝玉又正在兴头上,也不敢再强出头泼冷水,只是心里对黛玉的那份怨怼之意就更深了,连带着对三春也颇有些看法。
几句话就撺掇着宝玉脱了外面的大衣裳,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出点毛病来,又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不是。
现在宝玉不过是想让她们顺手做两件衣裳罢了,却也有一堆话来推三阻四。
三春也都胳膊肘朝外拐,帮着这个初来乍到的表小姐,倒把自家的亲兄弟给丢到一边去了。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府邸姓林而非姓贾呢。
若是黛玉听到了她心里的碎碎念,多半会忍不住再怼上一句。
荣国府虽然不姓林,但只要她还在这院子里住着,逍遥居就是林家人说了算。
何况黛玉说的也是实情。
她院子里的人做自已的衣裳还忙不过来,哪还有空闲给外面的人做?
她又不是不知道宝玉屋里的情况,丫头婆子都是一大堆,比自已手下的人多出一倍不止,平日里闲的只会磨牙,做几件衣服又费得了多大的事?
更主要的是,宝玉所提的要求本来就不合规矩。
衣服鞋袜这些贴身的物事,向来只有身边亲密的人才能帮着置办。
现在他们一个姓贾,一个姓林,虽说有着一层姑表关系在,但毕竟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多少还是要避着些嫌的。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黛玉直截了当的把宝玉的话给挡了回去。
或许对宝玉来说,只不过是顺口一提,然而若是给他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少不得还要为类似的事情来搅扰黛玉,倒不如直接一指头摁死了这样的可能性。
惜春道:“林姐姐初来乍到,正是忙乱的时候,院子里的人的确没那么多空闲。倒是二哥哥房里有那么多丫鬟,其中擅长针凿的也不少,只要记下衣服式样,回去赶一晚上也就得了。”
三春之中,迎春的性格有些懦弱,秉持着能不开口就不多嘴的原则。
探春身为二房的庶女,每天都要在王夫人的手下讨生活,自然不敢轻易的得罪宝玉。
只有惜春虽然年纪最小,但她是宁国府的人,又是贾敬的嫡女,虽是客居在此,但荣国府的人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对待,免得伤了两府之间的和气,因此说话做事更有几分底气,跟宝玉开起玩笑来也更无忌讳。
黛玉和惜春说的都有道理,宝玉也没有多想,更不至于像袭人那样心生怨尤。
反正从黛玉入府开始,宝玉就没少在她这里碰过钉子,碰着碰着也就习惯了,于是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有考虑到林妹妹的难处,真是该打。妹妹切勿放在心上。”
至于衣料什么的,他房里本来就不缺,现在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找黛玉讨要。
等宝玉准备妥当,便也加入了众人的队伍,仍是黛玉带头在前面跑圈。
三春和宝玉紧随其后,接着是紫鹃、雪雁等大丫鬟,最后才是逍遥居的普通婆子和小丫头。
一开始队伍的速度比较慢,毕竟长跑拼的不是速度,而是耐力。
因此宝玉就算穿的比较累赘,却还能跟得上,甚至还有闲暇在后面欣赏着黛玉和三春跑动中显露出的优美风姿。
随后他头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这是能够跟黛玉拉近关系的大好时机,他之所以不辞辛苦的宁愿早起也要参加黛玉组织的修炼活动,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于是宝玉忙不迭的加快了脚步,试图跑到最前面去找黛玉说话。
然而对于他所提出的话题,黛玉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叮嘱了一句“注意呼吸节奏,保持现在的速度”,就慢慢的跟他拉开了距离。
宝玉一开始还是勉强能跟得上的,只是跑了两圈之后,他同黛玉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甚至连原本跑在后面的三春和丫鬟们都一个又一个的超过了他。
宝玉心里发急,越是想赶紧追上去,越是觉得呼吸困难、脚步虚浮,最后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