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是第二日午时秘密赶到的。
天光宗一片愁云惨淡,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天光宗掌门吴之荣见过林掌门,林掌门不远万里前来相助,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林鸿没时间和他寒暄,“听说最早出事的是你们门派?”
吴之荣连连点头,“是是,大概是怀宁九百一十三年冬月,我派的吴阁长老和两个弟子死在了各自的房间。”
没过多的客套,吴之荣直接带着他们去了门派的祠堂。
祠堂里有上百个牌位,这些牌位都是几个一组的,放在一起的应该都是彼此有关系的。
吴阁的被奉在下面倒数第二排,在他的牌位前面还有五个牌位。
“这是吴阁和他五个徒弟的牌位。”
“不是说两年前死的是一个长老两个徒弟吗?这三个的死因同他们一样吗?”
林鸿看着多出来的三个牌位皱眉发问。
“另外三个弟子是吴阁的大徒弟、二徒弟、五徒弟,这三人死了有近十年了,去不世谷附近除魔时没的,尸首都没有。”
林鸿本是随口一问,听得‘不世谷’三字时才看向他,“那时你们便知道不世谷的位置了?”
吴之荣也没遮掩,“我们这离不世谷只几百里路程,那时有一修士路过我派时曾透露过他是从不世谷出来的,说是不世谷帮他除了魔气。”
“也正是听了他的话,我们才派了那三个弟子去寻找不世谷的位置,顺便除魔,谁知遭了不测。”
这事听起来同阳谷案无关,林鸿也没再多问,转头继续调查此案,“吴阁的住所可还在?劳烦你将他们的信息整理了给我。”
吴阁一脉死绝了,是以他的院子早就封了起来,这事也是门派的忌讳,眼下有机会查到真相,吴之荣半句推辞话都没有。
“林掌门一路赶来辛苦,不如先去歇息下,我来安排弟子整理了给您送过去。”
此事越早查出结果越好,林鸿摇头拒绝了,“直接带我去他们的住所看看。”
吴之荣只犹豫了一下,立刻就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吴阁的住所。
这里长期无人来往,早已被灰尘掩盖,门窗都朽了。
“这房间里怎么这么冷?”
推门而入的瞬间,一阵冷风迎面而来,林鸿忍不住皱了眉。
如今虽已是一月初,外面天寒地冻的,但显然这里的温度要比外面更低,是一种不正常的寒冷。
吴之荣也许久未来这里了,也皱着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许是太久没人气了。”
林鸿扫了眼房间的布局,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显然是没人来过,为何他总有种被注视着的感觉。
再三确认这屋里没有活人踪迹后,林鸿才细细查看了吴阁的房间,尤其是他死去的地方,偏房的小书房。
“奇怪,这屋里的灰尘怎么要少些?”
两人掀开帘子都愣住了。
书房的灰尘肉眼可见的要少许多,只薄薄的一层,空气中的灰尘也不多,呛人的感觉都淡了。
“这屋子里还有残存的灵力。”林鸿扫视一圈,很快就有了结论。
这里出事后吴之荣也派人来查过,并未发现过这些灵力。
吴之荣也顾不得思考原因了,赶忙放出灵识,果然,房间是漂浮着的灵力,一团团的流动着。
“这是吴阁的灵力。”
吴之荣也听说过外面那些人的死状,毫无痕迹,哪会有溢散的灵力。
他发现不对,当即带着林鸿去了另外两个弟子的房间,果然也有稀疏的灵力,很散很虚弱,却是真实存在的。
吴之荣忙去回忆那时的情形,“我可以确认,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伤口,应当是最早的死者没差。”
那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症状,他亲自用灵力仔仔细细查了三回,因而也更加印象深刻。
林鸿看着满屋的灵力陷入沉思,最终看向他,“我现在就要他们的信息。”
这下不用他多说,吴之荣立刻就吩咐了下去,两人去往前厅等待。
“吴掌门可还记得他们生前是否有过什么仇家?或是做了什么恶事?”
“这真没有。吴阁他们出事前几个月一直在门派里。”吴之荣也是把能回忆起来的都过了一遍,还是没半点思路。
“掌门,这是吴阁长老的信息。”
来送信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他显然是有些畏惧林鸿,只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就将整理好信息的信封递给了吴之荣。
吴之荣扫了他一眼,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当即冷了脸,“都来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是这畏畏缩缩的样子。”
小少年一个瑟缩,乞求地看了眼林鸿。
林鸿见他模样可怜,身上似乎还有伤,眼下又有正事在身,便顺口劝了句,“他还年幼,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吴之荣斜了他一眼,“还不赶快退下。”
小少年连忙告了退。
林鸿拿着三封信件仔仔细细看了近十遍,生辰八字、身世喜好一一核对了一遍,找不出半点相似之处。
吴阁做事一直都是带着弟子的,从弟子入门游历到死亡前两年围剿不世谷,几人的行动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也没什么异常之处。
这里一无所获,林鸿只能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他们房里团状分散的灵力上。
“什么情况才会让他们的灵力碎成那样呢?”
人死后灵力要么是一个整体,要么就是碎成点状,绝不可能出现这种分散团状。
吴之荣也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有人刻意将他们的灵力撕裂成了这样?”
这只能是在他们生前完成的,按他的猜想,吴阁他们是被生生击碎灵海,撕裂灵力而亡的。
那为何他们最初并没发现这些灵力呢?
两人怎么也猜不透其中玄机,只得再度返回吴阁的房间。
这些灵力团已经很虚弱了,流动的很缓慢,像是随时要散了的模样。
林鸿抓起一团灵力就要研究,却发现这屋里好像是有人一样,他总有种被注视感,他放出灵识去看却又一无所获。
以他的修为不存在发现不了的情况。
他只能强行压下这不适感,继续研究这灵力团。
“他们的力量在衰弱!”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林鸿终于明白了其中关键。
吴之荣还是没反应过来。
“他们的灵力一直在这屋里,但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包裹着,所以你们当时才没发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力量在衰弱,包裹着灵力的力量也衰弱了,这些灵力才显形。”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是被折磨而亡的?那该是多大的仇恨啊?”
林鸿这么一解释,吴之荣才反应过来,随即一阵恶寒。
终于查出了头绪,林鸿也顾不得歇息了,直接同他告了别,“这三封信件我先拿走了,你们自已多加小心。”
外面的风言风语吴之荣也听得不少,知道这事儿对雩清山的重要性,当即送了他出去。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林鸿当即赶忙第二个出事的门派,若是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事情兴许就有了思路了。
送走了林鸿,吴之荣这才又带了弟子来到吴阁的书房,随即就愣住了。
“你们刚刚来过这里吗?”
跟来的弟子皆是齐齐摇头,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慌了神的吴之荣。
他不敢相信地去了另外两个弟子的房间,都是一样,刚刚还漂浮着的灵力团都不见了,连一丝灵力都没有。
如果不是房里的灰尘要少些,他简直要怀疑自已是出现了幻觉。
是有人刻意毁去了这些灵力?还是这些灵力就是刻意出现给他们看的?
吴之荣心头爬满不安,当即给林鸿灵识传信说明了情况。
穿梭在云头的林鸿心头一坠,那个房间里真的还有别人,他的感觉没有出错。
究竟是谁?能躲过他的灵识搜查?还要刻意做这些?
这人的修为定然不低,为的又是什么?
林鸿不敢再有耽搁,当即赶往北方十二城的第二个出事的门派。
同林鸿传了信,吴之荣还是有深深的不安,这事儿绝不可能是门派里的人做的,他们没这个能力。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吴之荣憎恶的看了眼旁边伺候着的小少年,“你是没眼睛吗?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掌灯,活该你死了爹妈,没眼力见的东西。”
小少年吓得身体一颤,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吴之荣这才呸了一声。
最近到处都乱,天光宗也收容了不少百姓,这少年也是没了家才来投奔的,他看他天赋不错就留在了身边伺候,却没成想是个不惊吓的窝囊废。
眼见着外面天色昏暗,他去掌灯还没回来,吴之荣又是一声呵斥,“你个废物,怎去了那么久?”
不多时,四处的的灯笼都亮了。
小少年也战战兢兢地回到了他身边。
“这灯里加了什么香?”吴之荣坐了会儿只觉得心里都宁静了些,似是烛火里的香气导致的。
“回禀掌门,是安神香,灵医说今日又重新提起了吴阁长老的事,加了这安神香弟子们才能安心修炼。”小少年一如既往地低垂着头。
吴之荣只觉舒适,也就没再追究。
滋滋。
烛花炸开,凉风吹了进来,坐在首位的吴之荣依旧闭着眼,没半点反应。
刚刚还低垂着头的少年终于挺直了背脊,脸上的惶恐不见,眼底一片冷漠。
他漠然地扯碎了铺在茶桌上的绸布,把它当做绳子将吴之荣捆了起来。
冷漠地打量了他片刻,少年露出厌恶的神情,一把握起桌边的烛火,没半点犹豫地扔在了吴之荣身上。
火蹭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很快吴之荣就被火光包围了,他依旧是没有反应。
灯里确实加了东西,不过加的不是什么安神香,而是可以让人修为知觉暂失的毒药。
漠然地看着吴之荣被火光吞没,直到火光在向四周蔓延了,少年才镇定地出了前厅。
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天光宗就被火光包围了,门派里安静的出奇,没有一个人醒过来。
奇怪,这东西效果这么好吗?少年皱眉沉思了会儿,但转眼看着被火光吞没的天光宗,他抛去疑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身跳了出去。
欺负他的都该死,就像那生了他却抛弃了他的父母,他要让他们用死赎罪。
没人会知道他的存在,所有的罪责都会落到今天出现在天光宗的林鸿身上。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林鸿的怜悯只让他觉得恶心,这是他的报应。
“恩公,他是……”
“你们可都看到是谁放的火?”
少年消失后,院墙上又出现了十余人。
他们这些普通人只是来找个安定之所,哪成想会遇到这事,吓得抱作一团。
“看清了,是那个小少年放的火。”
几人早已吓得腿软了,瑟缩着看向面前银衣银面具的神秘人。
“那就记清了。”
神秘人将他们送到安全的街道,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凭空消失了。
这些百姓见过修士飞天,哪见过凭空消失的,他那冷声冷气的,也不像是活人,众人当即跪倒在地上,“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
“走水了,走水了。”
几人还没拜完,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附近的百姓终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刚刚得救的几人赶忙抓住他们,“是一个小少年放的火。”
百姓们无暇顾及这么多了,赶忙跑去救火去了。
这一场火势极凶,直到清晨下了场雪才将火势压灭。
等百姓们再进去时,天光宗无一活口,早已是灰烬了,地上的灰烬分不清是人的还是木头的。
火势灭了,围观的人也就多了。
“幸亏来了场雪,不然这火还得烧上几个时辰。”
“谁说不是呢?只是奇怪,这冬日里还积了雪,这火怎么还能连片的烧起来?”
……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其中也不乏有修士表达意见。
“造了孽了,早就听说雩清山有问题,怎的它的掌门一来,天光宗就没了。”
“这火来的蹊跷,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雩清山掌门莫不是来寻仇的。”
“你们不要胡说,我们亲眼见了的,是一个小少年放的火,一间间房子放的。”
被救的那些人并没有离去,也在帮忙灭火,听到这话立即想起了恩公的嘱咐,赶忙驳斥了他们。
刚刚议论的修士一脸莫名地看向他们,“说的跟你亲眼看到似的。”
“我们就是亲眼看到的,我们在这里借住,火起时被好心的神仙救了。”
被救的十几人赶忙应和,这些百姓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知道他们不会撒谎,最先来救火的那些人也帮着出声作证。
“总之,雩清山是不吉利的。”那几个修士悻悻地反驳了句。
“我看你就是进不去雩清山才多番恶言相向。”
这些百姓都是知道黎谨初的,因而也知道些雩清山的信息,当即出言驳斥。
眼见着周围的百姓都神情愤愤,那些修士见势不对立刻住了嘴,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