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分明是没有多少修为的,经她这么一指点,竟然能独自应对这么多人。
这回端木磊也不敢冒然开口了,客气询问道,“不知阁下究竟是何人?来此有何用意?”
谢今华笑着看向他,“长晏,生意人,杀人、除魔、治病,所有的生意我都做。”
端木磊略一沉思,便询问道,“若我请姑娘不要插手此事呢?”
谢今华不假思索道,“很简单,我要那位公子的命。”
说着,她指向端木克护着的端木顺,语气十分轻松。
端木磊当即变了脸色,“你欺人太甚。”
帮裴容解决他们只要一只手,让她不要插手,她却要他儿子的命,简直荒唐。
谢今华笑的更加肆意,“定价确实随意了些,但我做生意也是看眼缘的。若看你顺眼,什么都不要也未尝不可,比如这位姑娘,长得这么美,自然不忍心多收钱;像你这种面目可憎的,我忍忍也是能接的。”
这是把他当猴耍了。
端木磊登时暴跳如雷,可还没等他开口,门外先传来一声冷斥,“孽障,你在做什么?”
穆清明回头看去,穆远道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好些个弟子,看她的眼神依旧是那般毫无波澜。
送走了裴容,穆远道正觉了却了一桩心事,那把被他收缴了的破剑却突然有了反应,直接削开了窗户飞了出去,他循着踪迹跟来,便看见它又回到了本该在成亲的裴容手上。
谢今华拦住了要反驳的裴容,笑着转身看向穆远道,“好久不见,乖儿……”思及裴容还在这儿,她生生止住话头,换了个称呼,“穆掌门。”
少女一袭杏黄色衣裙,满脸笑意,看上去十分温暖,呵斥裴容都没反应的穆远道此时却勃然大怒,“妖女,我要你偿命。”
裴采秋确实有心病,但只要裴容死了,他日后定能寻到忘情药帮她忘了这段过往,她就不会死,是谢今华的到来害死了她。
仇人见面,分明眼红。
穆远道眼神阴郁,仿佛要生吞了她一样。
啪。
他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他脸上,打的他直接双耳轰鸣,一口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穆远道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血,阴沉着脸看向打他的人,齐逸已经慢条斯理的端起了手,可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巴掌是出自他的手。
齐逸从出现脸上就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宁静而淡然,相较于张扬而肆意的谢今华,众人只当他是个普通人,这一巴掌才让众人想起,他是和她一起出现的。
齐逸依旧是笑着的,声音却冷的能结出冰来了,“你若是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死。”
谢今华也愣了下,看向齐逸,没想到他看着温和,也是个脾气硬的,后者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神色甚至称得上温柔。
穆远道不屑的笑了声,完全没把这巴掌放进眼里,眼里只有谢今华。
“穆兄,一起上。”端木磊猛然纵身跃起,手上两道灵力做伞状迅速舒展转动,带着凌厉的锋刃。
穆远道闻声也握住了拳,缓慢抬起,无数灵力凝聚成拳状出现在他身后,流星一样划破空气射向谢今华。
瞬息之间,谢今华动了,她一个转身,接过了裴容手上的霜降,剑鞘都未取,直接迎上了二人。
两道力量对上剑锋,霜降竟没有丝毫退缩,剑身如蛇,向后划过一个弧度,牵动着二人手上的力量向后一拉,二人猝不及防向前一步,谢今华嘴角依旧带着笑,一剑斩断了二人带着杀意的一击,然后轻轻一挑,两人的力量像是球一样在剑鞘上跳动了下,直接飞回了二人,径直落在了两人手腕处,触及的瞬间,二人皆是面如纸白,额上汗流如豆。
在场的众人皆是呼吸一滞,刚刚端木磊和穆远道那一击的力度他们都有感受,却没想她如此轻飘飘地挥了下剑就化解了。
一击之后,端木磊停下了动作,不管旁边依旧满眼杀意的穆远道,率先服了软,“只要仙君答应今日不干涉此事,仙君想要什么自管取之。”
今日不干涉,等明日他们练得了灵器就让她好看。
谢今华双手抱剑,笑着打量了端木府一眼,“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但是……没办法,有人先找了我,穆远道必须死,而你端木府也必须付出代价。”
端木磊额头青筋暴跳,穆远道在旁也是眼带血色,“端木兄,请出流朱鼎吧。
谢今华只皱眉看着他们。
端木磊见状只当是她怕了,转头看向身后的年轻夫人,“瑶儿,去取流朱鼎。”
谢今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那被唤瑶儿的夫人小跑着进了内室,很快就捧着一茶壶大小的朱红鼎炉走了出来。
鼎炉出来的瞬间,谢今华莫名眼熟,而她身后的齐逸也是脸色一僵。
端木磊一脸自得地接过流朱鼎,一手在鼎炉上迅速划动,口中还念念有词。
看他们搞得这么正式,谢今华莫名觉得该尊重他们一下,主要是想看看这玩意儿有多神奇,于是便也耐心等着。
端木磊念了半晌才举起流朱鼎,满眼期许,一秒、两秒,时间缓缓过去,流朱鼎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反应。
端木磊眉头紧皱,将流朱鼎翻来覆去又仔细打量了一遍,他们是前些年得到的这个鼎炉,当时它分明不是这样的,念咒之后应该放大十几倍才对,为何偏生今日它就不灵了。
端木磊还在琢磨着,齐逸蓦然开口,语气平静,“流朱鼎?我来教你怎么使用这丹阳鼎。”
谢今华莫名从中听出了愤怒,还没来得及细问,齐逸已经出手了。
他只是凌空一抓,丹阳鼎便从端木磊手上飞了过来,稳稳浮在了空中,紧接着,他在空中飞速画出一道术法,落在了丹阳鼎上。
铛。
清脆的一声,丹阳鼎瞬间放大,落在了地上,溅起厚厚一层灰尘,鼎中鲜红色的火焰一下窜出,大有噬人之势。
这变故实在出人意料,连穆远道都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看着跳动的火焰,谢今华莫名心头一紧,虽不知齐逸为何会这般愤怒,却还是下意识按住了他的手,“别,他们的血不配脏了它。”
齐逸微微垂眸,这一瞬间,还以为她想起了什么,却发现她的眼底还是铺陈着茫然,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缓缓放下了手,“好。”
安抚好齐逸,她终于有功夫处理对面的人了。
再回头,她直接抛出霜降,双手迅速结印,霜降稳稳浮在了空中,灵力催动下,没有了更多的招式,满是杀意的剑气指向四面八方,离开她的瞬间竟差不多凝成了实体。
“杀了他们。”
沉寂了小半个月的敛青突然出现,没有感情的、像是呓语一样在她心底催促道,“杀了他们,裴容就永远平安了。”
稚嫩的声音在此刻像是什么魔咒一样,带着不可违抗的蛊惑力,她顷刻间就失了神,缓缓抬起手,四方剑气陡增,直接占据了整片天空。
这一瞬间,杀意涌出,连裴容都感受到了,院子里宾客忽然意识到他们好像也在攻击范围之内,一瞬间慌作一团。
“别动。”
齐逸看向谢今华,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当即冷声呵斥一声,同时一手将裴容和穆清明带到身后,下一刻一个乳白色的阵法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个阵法极为繁复,缕缕灵力从周围聚来,穿梭其中,阵法中是看不懂的蓝色纹路在飞速转动着,齐逸五指张开,缓缓落在阵眼处,一掌推开,阵法便随风而动,一下撤去了几十米,同时瞬间扩大,笼罩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灵力从阵法上丝丝缕缕的下坠,落到了他们头上,线一样将他们和阵法联系在了一起。
除了穆远道和端木磊。
这一切几乎都是瞬间的事儿,阵法刚刚成形,那些剑气已经到了他们面前,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剑气落在他们身上便化成了一阵风,只牵动了几根发丝。
正待他们怀疑这剑的威力之时,周围的家具、房屋、院墙,凡是立着的东西一应倒塌,落在了他们身旁,溅起厚厚一层灰尘,他们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想连他们一起除掉。
一剑斩断所有阻碍,幸亏他们有这阵法护住,众人连忙抬头看向穆远道和端木磊,他们可是没有被护住。
端木磊早已没了出气,一把剑从他胸口穿过,剑身生生没入地下,直接将他钉死在了地上,他的身上全是细细的、密布的伤口,地上血迹也是星点状。
而旁边的穆远道也没好多少,身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只吊着一口气,手脚的筋骨俱断,成了个废人,哪怕是这样了,他还是眼神阴鸷,如同恶鬼一样死死地盯着裴容。
谢今华有些迟缓地看向前方满脸惊恐地宾客,敛青的低语似乎还在耳旁,她机械地再度抬起了剑。
“晏晏?”齐逸咳嗽了一声,擦拭嘴角猩红,并指压在了她的手腕,丝丝清凉从他指尖传来,直至心底,轻易便将她从这种不受控的状态拉了回来。
回过神来,看到四下一片废墟残垣,她茫然地按了按太阳窝,“我刚才……”
“没事儿,”齐逸放下手,轻声安抚她,“虽然力道重了些,但正好毁了他们的巢穴,免的他们以后再害人。”
谢今华没太听进去他在说什么,目光扫到他嘴角的血迹,一下绷紧了神经,“是不是伤口复发了?”
齐逸咽下口中血味,轻飘飘扯了下嘴角,无事人般,“无碍。”
她还有些不放心,但眼下这么多人在,她只得先办正事儿,看向众人道,“今日你们都看到了,此后松阳城再无穆家和端木家。”
那些人忙点头,生怕点的慢了头就没了。
裴容和穆清明对视一眼,上前道,“自今日起我兄妹二人改随母姓裴,名裴容、裴清明。”
谢今华这才继续道,“你们还不走?”
那些人本来都以为自已死定了,听到这话恨不能直接地遁,不待她说第二句话,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一时间场上便只剩下端木家的两兄弟了。
谢今华皱着眉头,看着扶着端木顺向她们走近的端木克失望道,“我好像提醒过你。”
端木克笑的坦荡,“无论我做什么,最后都只能这样了。”
谢今华静静看着他,“你是帮凶,和他们没什么两样,别把自已说的那么无辜。”
端木克仍旧向着谢今华行了个礼,这才看向裴容,深呼了口气,笑的坦然,“裴容,对不起,你也不必原谅我。”
裴容也看向他,静默无言。
他护了她一路,只是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她,她没什么资格去愤怒或是埋怨;而且,他应当也没太多选择,他对她的好也有几分真心吧。
她终是笑着摇了摇头,“克哥哥,我不怪你。”
端木克笑容里满是苦涩,这回他也摇头道,“可我没法原谅你。”
看着不着一语的裴容,端木克眼底再多情绪,到最后也只是冷静克制着,“裴姑娘,以后你我再见便当是陌路人吧。”
他的父亲到底是因她而死,裴容微微愣神,却又瞬间想通,再抬眼语气冷硬,“是他们先要取我性命在先,你没资格谈原谅。”
端木克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扶着端木顺悻悻离去。
等人全都走了,裴容才看向地上半死不活的穆远道,“师父,我想带他去见见娘亲。”
师父?穆远道和裴清明同时看向谢今华。
谢今华和齐逸这才摘了面具,对他回以一笑。
之前裴容说她拜了个雩清山的师父,他只当是安慰他的,却没成想是真的,她愿意赶来救她就说明她是真心的,裴清明也终于放心了。
穆远道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浑身一颤,发了疯的要去打裴容,“你个不孝女,竟然勾结妖女害死采秋,你就是孽障,不该留你的,不该留你的……”
到现在了他依旧不敢承认是他逼死了裴采秋。
他可能是真的爱裴采秋,但他的爱是病态的,为了让裴采秋眼里只有他,他将她关在院子里囚禁了一辈子,连他们唯一的女儿都容不下。
裴采秋曾经确实把他当成了全部,连被囚禁都不在乎,可他万不该对裴容赶尽杀绝,他的冷血刺破了她心里对他最后的那点幻想,逼得她落下了心病,甘愿赴死以求解脱。
可他不会意识到这是他的问题。
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谢今华上前就是一脚,踹在肚子上,让他彻底止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