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霍影汐强撑着也要回应自已,魏明奈心中的愈发愧疚。
然而,与愧疚一同增长的还有深藏在阴暗面的执念,那是六年前埋下的种子。
察觉到霍影汐仍在有意无意地避免着与自已有过多的肢体接触,酸涩感涌上心头。
魏明奈也清楚霍影汐这么做是不想伤害她,但是在魏明奈眼中,被霍影汐吸血根本不算是伤害。
魏明奈很想就这么告诉霍影汐,但比起此刻袒露一切的冲动,对霍影汐就此更加疏远自已的恐惧更占上风。
“如果你现在不想看见我的话,那你先回房间吧。待会儿记得开门拿东西,我把它放在门口就走。”
一种带着城府的示弱,将自已的委屈放在霍影汐的面前,却又为今晚的接触留足了余地,同时也画上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
根据六年前的经历,霍影汐在失控后似乎并不会拥有当时的记忆。
虽然样本只有一个,但是事到如今魏明奈也只能相信霍影汐明天会忘记今晚发生的事情。
这样她们两个还能装作相安无事,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就像晚餐之前那样不咸不淡地相处。
如果她再努努力,或许能回到从前也说不定。
这是魏明奈给自已的虚无缥缈的安慰与设想。
这几年里这样的事她重复了太多遍,可惜所有的设想在漫无边际的期盼与等待中无一例外都落了空。
但是此时此刻,霍影汐就在自已面前,魏明奈愿意再努力一次。
即使霍影汐现在对自已的态度让她分不清是否还保留着以前的情愫。
魏明奈在霍影汐呆愣迟缓的目光下离开了,她去冰箱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人工血液。
这是霍影汐的母亲在拜托她照顾霍影汐后寄给她的。
魏明奈在听完伯母交代好一切后,又特地让伯母不要告诉霍影汐她其实已经知道了霍影汐是吸血鬼这一事实。
霍影汐的母亲意味深长的看了魏明奈一眼,只是说了句“你自已要多加小心。”便答应了。
思绪回笼,魏明奈面无表情地将冰凉的血袋放在霍影汐房间门口,抬手敲敲门,然后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魏明奈仰面躺在大床上,尽管身体已经被疲劳占据,稍微动一动都十分吃力,然而脑子却仍然活络。
魏明奈刻意回避着想起今晚的一切,转而开始担心霍影汐入学后的生活。
霍影汐和魏明奈同龄,只是因为身体原因而不得不被霍家藏起来隐居治疗了几年,从而耽误了上学的时间,导致魏明奈已经开始工作,霍影汐才刚刚入学。
幸而霍影汐是早就办过个人演奏会的音乐生,魏明奈并不担心霍影汐的学业受到阻碍。
毕竟据她所知,即使在霍影汐隐居治疗的那段时间,霍影汐也没有放弃小提琴。
真正令魏明奈担心的是霍影汐的人际交往。
霍影汐从小便不是一个开朗的孩子,这么多年同龄人间也只和魏明奈有过交往,遑论这几年的空白。
魏明奈用手臂遮挡住自已的眼睛,遮住头顶的光亮,想了想,决定联系自已在音乐学院里的朋友。
距离魏明奈回到自已的房间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她实在是放心不下霍影汐,又下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来到走廊,魏明奈看到霍影汐房间门口空无一物,便知道霍影汐已经拿到了血袋,才又放下心来回房休息。
距离霍影汐开学还有几天,而魏明奈最近的工作并不忙,因此二人都不可避免地在清晨碰了面。
霍影汐的确忘记了昨天自已失控的事情,只记得从餐桌离开之前的记忆。
她一见到魏明奈便又为早退向魏明奈道了个歉。
魏明奈知道自已昨晚赌对了,心情明朗了不少。
她将烤好的吐司放在盘子里,抹上黄油递给霍影汐。
知道霍影汐并不爱喝牛奶,因此没有将盛好牛奶的玻璃杯递给对方。
其实霍影汐并不是全然没有昨晚的记忆。
可是模糊的记忆中总是穿插着六年前真实发生过的可怕经历,让她无法分辨记忆中的一切是否真实。
而且在霍影汐的记忆中,魏明奈的装束与行为都堪称放浪,与她印象中总是温柔又古板的魏明奈相去甚远。
更让霍影汐怀疑的是,记忆中的魏明奈知道她吸血鬼身份。
而在现实中,魏明奈应该完全不知情。
可是那时魏明奈吐在她脸上的炙热呼吸实在太过真实,而自已咬破舌头时嘴里的血腥味也很熟悉。
不过碍于吸血鬼强大而惊人的自愈能力,霍影汐唇瓣和舌尖的伤口已经痊愈,所以她更难探清究竟哪一部分是真实的。
嘴里嚼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吐司,霍影汐低垂着眼眸,盘算着自已是否应该试探魏明奈的反应。
还没等霍影汐想出计划的雏形,魏明奈率先开口。
“昨晚休息的怎么样?你进了房间之后就没有出来,还发消息告诉我你没事,敲你的门也不应。”
本就对魏明奈有所隐瞒的霍影汐不敢与毫不知情而面露担忧的魏明奈对视,只好继续低头,小声道,
“我昨天睡得太沉了,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
“没事,不过需要我提前带你去学校熟悉一下环境吗?正好我今天没有其它安排,顺便在外面吃晚饭。”
霍影汐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密密的云层将太阳遮得严丝合缝,没有露出一丝光线。
与刚落地那天的恶劣天气截然不同,今天确实适合出门。
霍影汐略微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于是,二人便收拾妥当,离开了家。魏明奈驾车带着霍影汐前往西蒙音乐学院。
作为即使放眼全球也颇负盛名的音乐学府,西蒙音乐学院坐落于城郊,四周环绕着茂密的森林,将这块地完全的独立出来。
车驶入学院的主干道,两旁种满了高大挺拔的银杏树。
树叶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摇曳,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透露出一片宁静。
主楼是一座西方古典风格的建筑,外墙覆满了绿色的爬山虎。
楼前有一个宽敞的广场,中央竖立着一座双手持琴的音乐女神像。
广场四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魏明奈停车后,两人沿着石板小径步行。
虽然现在还未开学,但校园里随处可见拿着乐谱和乐器的学生们,空气中也一直回荡着各种乐器的悠扬的乐声。
树影斑驳,石板小径上的光影随着微风摇曳。
魏明奈和霍影汐并肩而行,默契的不发一言。
霍影汐的目光不时扫过四周,尽管她面色平静,但心中却泛起一丝不安和期待,她太久没有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了。
在对学校的几个大型建筑位置有所了解后,二人在树荫下的石凳上休息。
正当她们享受夏日微风时,一个欢快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霍影汐?天啊,真的是你!”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连衣裙的女生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她停在霍影汐面前,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霍影汐略微皱了皱眉,显然对于突然出现的热情陌生人有些不适应。
魏明奈下意识地握住霍影汐的手,目光冷冽地打量着眼前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