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老臣医术浅薄,有所失察,恳请陛下饶恕!”太医纪子谦年岁虽高,身体却仍柔软如旧。脉案本应按章编写,修改自然难以实现,但口头言语上自当顺承圣意。
这是安慰病者情绪,怎可谓之逢迎?太医纪子谦立刻转变态度,使得李淳风眉梢轻挑,嘴角微微抽搐。
然而,无论是贵妃长孙氏,乃至在场所有大臣,无一显露出信服的神色。“岂有此理,观音奴,后宫之事,尔难道不知吗!”李淳风面沉似水,目光直视长孙氏。
作为后宫之主,贵妃长孙氏自是通晓陛下夜里的行踪。“臣妾知晓,然则勤政亦需适可而止,陛下还是尽早净手沐浴,安寝才是。”
长孙氏柔情脉脉地望着李淳风,心底却泛起些许不快。身为皇后,她尽职尽责;但作为一名女子,对于丈夫的专属权,自是有一定的执念。尽管知晓夫君每晚与哪位嫔妃相伴,但具体次数如何,长孙氏则不得而知。
大唐朝野之内,并未苛求天子临幸时有太监记录时刻。“实则应当安寝,今晚陛下便去政事堂。”
“无须了,近日臣妾身体不适,不堪奉陪!”见李淳风情势无碍,长孙氏施礼告退,旋即离场。
闻得李淳风气虚昏厥的消息,长孙氏顾不上梳洗装扮,立即奔来。然而未曾料到,竟是这般原由。此刻,长孙氏已不愿再面对李淳风,故而转身离去。李淳风目送贵妃身影渐远,面上亦是难掩失望。
曾说相知无猜的誓言,竟如此容易破裂?四周的宦官和两名御医无不垂首敛笑,心下思量:看来信任的小舟,说翻就翻!
古忠左右环视,最终不得不鼓起勇气问:“陛下,今夜将在何处歇息?”
李淳风景色阴沉,长孙氏之事终究小事一桩。圣体安康关乎国家命运,今日变故若传于外界,定有诸多御史上疏请求他珍摄龙体。然而让太医封锁诊断文书并非长久之计。
无重大病症需秘不外宣之际,过度保密往往适得其反,引人窥测。若任其流传,群臣定期监察后亦不会深究。毕竟,窥视圣躬亦是重罪。
“不过,倒是该给他们些活计,省得闲得无事!”李淳风心中默念,随即开口。
李世民眼神一闪,心生一计。太虚天路的存在使得大唐军队的后勤变得极其简便。往日军队所需粮草辎重运至军营时,总会有各路势力伸出爪子,如今户部下令,物资瞬息之间便抵达后军大营,省去了无数人力物力,更杜绝了沿途各方势力的 * 扰。众臣子一时闲了下来,不免将目光投向李世民。于是,李世民决定将祸水引向东方。
“古忠,速派人夜以继日地向镇国侯报信,告知他在赵家村的学堂有人动了手脚,导致他与 ** 们失散,同时务必传达背后主使者的信息!” 李世民冷哼一声,心想既然是这般局面,那么大家便一起熬个通宵也好!
说罢,李世民心满意足地歇息去了。而整个长安城的权贵世家们则彻夜难眠,一个个睡眼惺忪,被下属吵醒,除了魏征等少数几人尚在忙碌外,其余人均已被唤醒。皇宫中的禁卫持令牌连夜出行,显然发生了一场大事,各大家族的家主和朝堂上的重臣怎能安寝?纷纷尝试联络宫中人员打探消息,然而李世民早已封锁了皇宫内外,一丝风声都不曾透露。众人愈加焦急,甚至无法入睡。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顾不上礼仪,穿戴上官服,深夜前往宫中求见李世民,却被皇城禁军统领挡在宫门外,言称无事发生,劝他们回家。众人气愤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与此同时,在杞县镇国侯府中,陈帆满脸不耐烦地坐定,“阿嚏,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急,我还要睡呢。这二凤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个时候不睡觉传什么旨意!”
传旨的内侍听到这些抱怨,背上冷汗直冒。早有耳闻,镇国侯言语坦率,放浪不羁,如今看来,那传闻远不及其实际性格狂放的程度。但他又怎能违抗李世民的心意?
“回侯爷,这是宫中禁卫打探到的消息,陛下审阅后,特命小人连夜送予您,请侯爷定夺。”
陈帆恼怒地接过信件,随意浏览,旋即双目圆睁,整个人瞬间清醒。眼中寒芒闪烁:“好一个背地里的阴险伎俩!”
杀机在他的眸中凝聚,他看着面前的内侍,问:“还有什么,劳烦公公一一禀明。”
“回侯爷的话,陛下还交代,如果您需要协助,陛下自当全力相助。此事幕后主谋为清河崔氏三房、太原王氏二房及范阳卢氏七房之人所为,诸位学子并无大碍。只是敌人的估算是错误的,学子们的身手超乎他们的预料,对方因此损失惨重。”
陈帆听后微微点头,命人带内侍下去沐浴更衣,供应一些吃食,至于赏赐等事宜则无需他亲自操办。
“孔兄,有人对你们动手,我们该如何应对?”
三十九
陈帆手掌一松,子舆的身影浮现。子舆手持信件,面色沉重。虽子舆心中亦满是愠怒,却并未立下决断,只是望着陈帆。
“你有何打算?”
“先去将人寻回,然后朝闻道,夕死可矣!”
“哈?”
子舆一脸茫然,寻找大壮等人事宜他是明白的,但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等话怎生如此用?
天光初明,陈帆端着碗筷饮粥。子舆等早已分头行事,终将大壮及其门徒安然接回。此时,大壮等人正沐浴更衣。不多时,大壮身带晨露步入厅堂,见桌上热腾腾的饭菜,两眼放光,毫不拘礼,大步流星上前坐下开餐。
待得大壮风卷残云般吞下一碗粥与三只馒头后,陈帆方开口询问:“路上如何?何处遇袭?”
据李隆基传来之情报,言及大壮一行遭诸方围攻。虽彼等武艺尚可,然敌手非比寻常。最终众人被冲散,子舆等此次外出,多半时光皆用于寻人。
“唉,不必提了,没想到我竟已至此境。”
大壮言语间透露出无奈。尽管其本身武功不凡,昔日却仍不过一乡野农民,非同军旅之人。其余学子亦复如是。
蒙受仁德庇佑,经子舆点拨,诸人力行不辍,修为日增。惟未曾经历实战。此前于赵家庄所遇最大危机,亦不过因争水利而爆发之村坊械斗——村民抡起锄头镰刀相互厮杀而已,谈不上多少技战术可言。怎堪与此番敌手相比——其势如猛虎扑羊,令商队卫士措手不及,顷刻损折不少。余者皆仓皇奔逃。
大壮等不愿硬抗,遂各分逃。 ** 之中,仅存大壮同一名 ** 相伴至穷途末路方挺身拒敌。孰料一番对抗之下,却发现对手也不过如此。诚然其战斗经验丰富、技法高超,远胜于已;但在子舆所授护身术助力下,亦难占便宜。
“若非亲眼所见,焉能料得我当时执剑横行,直叫他们溃不成军!”大壮手舞足蹈,言辞激昂。陈帆含笑点头,心知幸无人丧命、残疾便罢。些微伤势,对众人倒有裨益。
长安城崔氏宅院内,一员白衣锦服男子,八字髭须垂唇,怒容满面。
对着堂中跪着的李大勇,崔三爷愤怒地吼道:“你这废物!”
李大勇低着头,身躯颤抖地叫屈道:“三爷,不是属下们没想到这些办法,实在是没法用啊!他们确实没有盔甲盾牌,可他们有宝剑啊!”
“还说你们不是废物?一柄宝剑就能挡住毒箭了?若是他们有如此剑术,还用得着被你们追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拼死反击吗?早就出手将你们杀得一干二净了!每年给你们训练的刀枪箭矢,都用到狗身上去了吗!”崔三爷依旧怒火难消,手中茶杯顿时丢了出去。
只听“嘭”的一声,茶杯直接砸在了李大勇的额头上,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右侧首位坐着的儒雅男子王言之,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才抬头劝道:“崔三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先让他们将事情说清楚,发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崔三爷转头扫了王言之一眼,露出一丝冷笑,道:“王言之,他是我崔家的仆人,不是你王家的。我想怎么做,与你无关,别跟我扯犊子!”
若是在平日里,王言之一定会直接回击,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坐在左侧客座首位的卢坚面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崔叔你别着急发火,王叔说得对。那位镇国侯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咱们还是听听具体情况,好商量对策,免得被人打得措手不及啊!”
卢坚是范阳卢氏七房的房主长子,而这三人正是各家掌管食盐生意的负责人。此次袭击赵家村的学生,也是他们共同决定的。
“哼,一个小小的泥腿子,他敢冲入我崔家,杀了我?那小畜生坏了我的生意,若不是家主不允,老子早就派人灭了那小子!不识抬举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已是什么东西!”崔三爷又发了一通火,才重新坐回到主位上,喝问道:“还不快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