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府。烟雨楼。
随着最后一声惨叫从房内传出,整个烟雨楼的二楼好像便陷入了沉寂,安静得不像一家正在开门迎客的妓坊。
大约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名大汉从房内走出来,在门口的时候停住,回望了一眼,再一次闻了闻自已的手指,满意地往楼下走去。
呼呼啦啦的十几个护卫便一同紧随而至。
老鸨见客人出来,忙上前迎接:“客官,今日可还满意?”
男人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直接扔向了老鸨。
“哎哟,谢谢客官,客官慢走。”老鸨急急打开钱袋,里面除了一沓银票还有两锭黄金,她双眼一亮立刻又挺起了胸。
“姑娘们,都给老娘打起精神来。”
老鸨身后一名女子三步并作两步往二楼冲去,进了那门,她却好似不敢再走了。她全身发抖,缓缓移步。床幔之下,一个女孩双手被绑缚提吊在床上,下半身还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临湘,你怎么样?”女孩抬起头,她稚嫩的眼神看向了来的人,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女子颤抖着爬上床,伸手去将绑缚临湘的红绸绳解开,可是她太紧张又太惊惧,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她着急地跳下床去,在梳妆台找了一把剪刀才得以把临湘的身体放下来。
女子抱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安抚她的情绪还是查看她的伤情。
“临湘,你怎么样?”
“凤凰姐姐,我好像要去见我奶奶了。”
“不,不要胡说,你会活下来,你会活下来的。”凤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临湘摇摇头:“凤凰姐姐当初来到烟雨楼的时候,不也是想一死了之。如今我,倒是先解脱了。活下来,或许会更痛苦。临湘,临湘不敢想了。”
凤凰大恸,她朝门外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快叫大夫来啊,叫大夫来救救临湘。”
围在门外的女孩有的默默哭,有的神色呆滞,有的一脸麻木,但是没人回应凤凰的呼救。
老板摇着身体走进屋:“凤凰,你赶紧收拾一下吧,马上丁大爷就要来了,他今晚可是又点了你。也不知道你什么运气,一来就被这丁大爷给看上,还上瘾了!”
凤凰双眼通红,她盯着老鸨,哀求道:“妈妈,快请大夫来救救临湘,临湘还活着呀,她还有救啊妈妈。”
老鸨不耐烦地说道:“凤凰你是新来的,你不知道这位李官人,不是妈妈不想救,是这位大人宠过的,都没人能宠第二次。”
“不,妈妈,求你,凤凰求你,凤凰可以把赚到的钱一并交给妈妈,只求你大发慈悲,救救临湘吧。”
老鸨看在这凤凰给她招揽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大客户的面上,已经给她解释了,这凤凰却还要多嘴。老鸨气得指着一名愣在门口的龟公骂了一句:“你是死了吗?还不快把临湘弄出去啊?等老娘请你?”
几名龟公便慌慌张张地小跑进屋,从凤凰手中拨抢着临湘。
凤凰哭着喊着求着,但是没人理会。
而临湘的眼神却带着笑意,任由他人将她抬出了房间。
人群渐渐散开,唯有凤凰失魂落魄地坐在房内。
她的随身丫头巧枝过来,柔声劝道:“凤凰姐,妈妈叫我带你去梳妆,丁大爷快要到了。”
凤凰失魂落魄地被巧枝扶起,带入自已房中,坐在梳妆台前。
*
那日她被一名剑客和一位年轻公子从凤翔四霸的手中救下,正打算去投靠自家表姐。却没成想在半路上又被四霸派来的人给绑了。
原来四霸为首的是凤翔郡郡守之子范立夫,他见那剑客武功高强不敢硬拼,但随后又派了人跟上了她——杨凤仪。
跟踪她的人在僻静处将她拦截,把她打了一顿后,又将她双眼蒙住塞进了一辆马车。
等她再次能看见,发现自已已经身在这烟雨楼中。
她自然不从。老鸨便叫人将她衣服都扒了,关在烟雨楼后院笼中,又吩咐不准给吃食,只能给水喝。
是临湘为她偷来了衣物,给她留了馒头。
临湘十岁时卖来烟雨楼做奴婢,今年才十七岁。她本不是妓!
凤凰很伤心,想到自已和临湘的一切,泪水一直忍不住。
巧枝慌了:“姐姐,你莫再哭了,丁大爷就要到了。姐姐哭得妆面也坏了,丁大爷会不喜欢的。”说完拿了面帕,给凤凰擦泪。
凤凰问:“巧枝,你可知道临湘今天接的是什么人?”
巧枝顿了顿,还是说道:“那人是什么人我也不知,只听妈妈叫他李大人。这位李大人实乃毒虫蛇蝎,他虽两三个月才来一次,但每次不提前招呼,又必点十七岁未开苞的姑娘,而每个他点的姑娘,都不能活下来。这次也是临湘命苦,她……”
见凤凰未接话,巧枝又说:“还好姐姐命好,虽新来不久,好在又遇上了丁大爷。我听说那那丁大爷颇有势力,在江湖上也颇有声望,就连安州府知州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而且总归,总归也不会虐待姑娘。”
“命好?”这两个字真让凤凰发笑,这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无奈,然而她这一笑却像一支点燃的火苗,慢慢越烧越大,越烧越旺。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每一声笑中夹杂着绝望与不甘,如同被困在黑暗深渊中的野兽,找不到出口的悲嚎。她越笑越觉得可笑,越笑越觉得这世间残忍、无望、荒唐。她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要笑死过去。
巧枝都被吓坏了,她收起帮凤凰装扮的双手,退后了两步,有些慌张:“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别吓我。”
巧枝不敢动她,只是觉得毛骨悚然。
楼下一阵嘈杂,老鸨尖酸又刺耳的声音传入凤凰耳中:“哎哟,丁大爷您来了。凤凰唉,凤凰~”
丁大爷头戴一顶黑色面罩,抬了抬带着玉扳指的手:“我自已上去。”
他的侍从便挡在了老鸨面前。老鸨讪讪一笑:“丁大爷玩得尽兴啊。”随后又示意其他姑娘拉着丁大爷的侍从在桌边坐下。
“姑娘们,好生伺候着。”
凤凰擦了擦眼泪,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冷酷与坚毅。
“巧枝,你下去吧,我会好好伺候丁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