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菲儿再次从床上醒来,惊讶地发现展明依然坐在她房中。
展明解释道:“别误会,昨日大夫说你伤口再次裂开,恐发热毒致使你发热病。这伤是因我而裂,我自然有责任守着你。”
高菲儿开玩笑说道:“因为担心我发热病,所以孤男寡女与我共处一室?不担心我清誉?”
展明脸部一热,不知如何再辩解。
高菲儿却轻轻一笑,坐近茶桌倒了杯茶,说道:“玩笑而已,我穿男装,外头就算要传,亦是传你展少将军有点断袖之好罢了。”
展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直接抓住高菲儿的手:“本将军是否有断袖之好,高小姐可要试试?”
高菲儿手中的茶杯被这句话吓得失了手,被展明眼疾手快接住。
见高菲儿有些慌乱,戏谑道:“在下还是奉劝高小姐,谨言慎行。”
高菲儿右臂又传来一阵痛感,嗤了一声。
展明紧张地立刻放了高菲儿的手。
“大夫说你这新伤,每日需得换药。”
可高菲儿如今穿着整齐。
她转过身去松开了腰带,将右边衣物褪了一些露出肩膀:“那就再烦请少将军帮忙敷药吧。”
展明又是一阵燥热,但也没推辞,直接伸手去解昨日包伤口的棉纱。
柔声道:“可能有点疼,你且忍一下。”
高菲儿其实很怕疼。但是从小她就发现,如果自已喊疼只会让自已感觉更疼,所以她学会了忍耐。
棉纱因血块凝结和肉粘连在一起,展明细细地慢慢地将它们分开,清理伤口,再敷药,再包扎。
过程并不长,但展明看到高菲儿在疼,她额头已经疼得沁出汗珠。
“其实疼得厉害,你可以喊出来的。”
高菲儿整理好衣物,假装轻松:“这算什么疼?把树枝从肉里拔出来时我也没喊过一声,伤口亦是我自已缝的。”
展明看着她,他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有这么好的承受力。即便精兵如展家军,受伤了也是会哀叫的。
自从他身位于将军之后,他受伤亦不曾哀叫,那只不过是他要维护自已在将士们面前的尊严和威仪。高菲儿为什么?她明明疼得全身肌肉都在用力,她明明疼得冒冷汗。
因为心里的疼痛和呼救从来没有被正视吗?
“展少将军可别多想,我只是…不怕疼。”
展明却只是说:“用过早饭便回京都了。”
*
展明给高菲儿准备了马车。
但高菲儿看着展明的坐骑,问展明:“我能骑马吗?”
不对,我好像不会骑马。又改口道:“展少将军可以教我骑马吗?”
展明看她,漆黑的双眸透着一股恳求和期冀,眉间的红痣也显得有些俏皮,不忍拒绝,只是安慰:“你右臂伤还未好,拉缰绳需要用力的,还是等你伤好些再说,莫要再裂开。”
高菲儿喜出望外:“少将军答应我了。那你可得记住!最好能在返回边城之前把你的弟子教会!”
展明见她颇为开心的样子,轻笑地点了点头。
高菲儿正预上马车,脚才踏上轿蹬,便瞧见斑鸠驾马而至。
“少将军,四霸已经处置了。”
见展明未有表态,高菲儿也没说话直接上了马车,她心里很高兴,四霸除掉不再作恶的话,杨凤仪也不怕会被报复了,日后凤翔郡的百姓也能更安生。
不过那四霸是什么来头?怎么能在一郡县如此施暴无人敢管?
算了,不想。反正展明的家世总足够托底,处置小小恶霸怕什么呢?
……
高菲儿再次回到高府。
高竟至携妻柳新对展明一再施礼感谢,展明只是看了看高菲儿便打马而去了。
柳新再见高菲儿,已是泪流满面。
柳新,确实不是高菲儿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对她视如已出。
高菲儿跪下,朝父母拜了三拜:“对不起,女儿让二老担忧伤心了!”
柳新擦了泪,起身扶她起来。
“听说你受伤了?”
“没事母亲。展少将军请了大夫,已为女儿看过,只是皮外伤。”
高竟至也是满脸疼惜:“竟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你真是泼天大胆!”
高勿宣更是心疼,红着眼眶说:“阿姊,还好阿姊平安无事。”
圈禁是真的,但是关爱也是真的。不然上一世为何如此听话从不出府?她深知自已,任何时候其实都是有能力出府的。
这件事让高竟至和柳新重新认识了自已的女儿。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变了,变得更勇敢,也变得更会反抗。这让他惊讶,也令他惊吓。
柳新又问:“菲儿你能不能告诉母亲,为何要出走?”
高菲儿咬着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被关了二十年都好好的,马上要嫁人她就跑了。
柳新试探:“莫非真是不满意与那展少将军的婚事?”
高竟至却说:“展家已经是菲儿能攀上的最好家世!亦是对菲儿最有利的家世。”很明显,作为一个父亲,自认为已经为女儿选了最好的人选做夫婿,女儿这么不识大体、不识抬举有点不应该了。
高菲儿有些不悦:“女儿为什么要攀这种家世呢?我身为女子,嫁一个好夫婿除了不愁锦衣玉食,还有什么于我而言最有利?最有利的,莫不是对高家的扶持吧?”
高竟至大怒:“混账!你如此胡闹不知悔改,居然还如此污蔑你的父亲!”
柳新急急走近丈夫,安抚他切莫动怒。
高勿宣拉住高菲儿的手,求她别再说。但她却觉得今日必须把话说清楚明白。
“父亲对外宣称女儿自幼有疾,将女儿困于家中如笼中之鸟豢养,二十年!二十年!您真的是我父亲吗?有您这么做父亲的吗?父亲口口声声说在保护女儿,女儿自想问问,到底父亲在保护我什么?”
高竟至双目睁圆::“我不这么做,你可能早就死了!”
高菲儿:“那我是在为谁挡祸?可是您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才让我这么不能见得天日?”
柳新喝令道:“菲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父亲?”
高菲儿:“母亲!您二十岁进府,如今尚不足四十岁,而女儿却年满二十。这么浅显的道理女儿会不懂吗?既然您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怀疑父亲也并非亲生,有错吗?”
高竟至一代儒生,从来亲自教导女儿孝、信、礼、义,亦一直以为教导得很好。未曾想到今天却受到自已的女儿的连连逼问。
他呆住了!
高菲儿颤抖着唇再次逼问:“到底是谁才是我的亲生父母?到底为何要将我圈禁在府中二十年?父亲难道还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