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丛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丢下一屋子人径自去外头站了站。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只是隐忍着没发作而已。
沈玉丛长长的换了一口气,随他去罢,他想什么时候发作,她悉听尊便。
她这里积了一肚子话想要找人说,原本前几日她跟梁向晚约好了明日一同去城郊春游的,真真是不巧的很,下半晌梁向晚的丫鬟书意便亲自来同她报喜,说是梁向晚昨晚上被诊出喜脉了。
梁向晚的婆母王言凤高兴的不得了,但是梁向晚的胎象不大好,最近一个月怕是都出不得门,因此梁向晚叫书意带了两样精巧的文玩给沈玉丛赔罪。
沈玉丛将其中一样桃核雕嫦娥的扇坠拿在手中摩挲,对书意笑道:“那真是恭喜了。改日我备份大礼,给你们家少夫人送过去。”
书意笑道:“您能去,便是越国公府上的荣幸了,我们夫人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书意临走前,沈玉丛叫蘩庵去库房挑了好几样她刚流产那阵蒋聆心赏下来的补品给捎过去。
可书意一走,沈玉丛便消沉了下来。她觉得自已不对,向晚有了身孕,她明明应该替她高兴才是,可这总令她想起自已惨遭流产的孩子。
因她心绪不佳,因此今日比往常更早的歇下了,却没想到萧觐堂回来的也早了,她听见他进来的动静,赶紧侧身向里,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佯装睡着。
萧觐堂洗漱好了上床后便倾身过来,原本是要抚她脸颊的,却没成想触到她鬓角的一片湿意,便问道:“哭过了?别装睡了,你心里头不舒坦还能睡得着?”
被他戳破,沈玉丛只好转过来平躺着,“王爷真真是洞若观火,什么也瞒不过王爷的眼睛。”
“为什么哭?”萧觐堂手肘支在枕上撑着头,将她神情上的每一点细微变化都瞧在了眼里。
“向晚怀孕了。”沈玉丛抬眸看他,低落地道:“王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竟没有为她感到高兴,因为我总是想到咱们没了的那个孩子……”
沈玉丛说着,眼眶里已泛出点点泪花来,她却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萧觐堂撤了手躺下,“那等他们孩子生下来,给你要过来带着玩。”
“这怎么能行?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便别想了,睡觉。”
“王爷……”沈玉丛欲言又止。
萧觐堂合着眼皮,并没有搭理她。
沈玉丛迟疑片刻,她心知若是她现下说出给他纳妾的话,他十有八九得跟她翻脸,但子嗣是大事,他说不要,她却不能不为他打算。
思及此,她坐起来,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开了口,“王爷,我身上尚未调理好,既不能侍奉王爷,也暂且不能为王爷生儿育女。因此我想着……”
“你别想了。”萧觐堂仍旧合着眼,嗓音疏离冷淡,“你别想了,你直接给我找。别的要求都没有,只要足够漂亮便成。”
他这一番言语显然是出乎沈玉丛意料的,沈玉丛愣怔住,一时没接上话。
趁这功夫,萧觐堂逮着机会开始损她,“怎么?我答应了你不该高兴么?毕竟王妃如此贤惠,我若是还不领情,那也太不知趣了些。”
他答应的爽快,可沈玉丛却也并没有因此而松快多少。
她木讷地道:“好,王爷的话我记得了,一定给王爷找最好看的。”
她话音才落,萧觐堂霍地坐起身,咬牙切齿地指着她骂道:“沈玉丛,你背着我去见唐清典,我还没问你的罪呢,你又给我整这一出。怎么?是唐清典给你出的主意么?跟他见了一面便开始将我往外推了,你跟他旧情复燃了是不是?”
沈玉丛被他一连串的质问问懵了,“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我见他只是想劝他不要因为我跟王爷起冲突,旁的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倒是想多说,你敢么?沈玉丛,你记着,无论我跟他有什么冲突,那都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若是再以此为由头插手,跟他不清不楚的,我真的会弄死他。”
他眼底戾气横生,那股子狠劲直叫沈玉丛心惊。
她连忙摇头,“我不会再见他了,再也不见他了……”
萧觐堂冷笑,“你倒还挺爱惜他性命的。”
这话沈玉丛实在是没法接,于是别开脸去咬唇不语。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景,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如她面对唐清典,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她就想不明白自已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夹在他们两个中间,里外不是人。
萧觐堂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去,从衣桁上取下他的袍服革带,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你抓点紧,最好明晚上便能将人送到我床上去。”
可他刚撩了帘子跨出去,又发觉脚上没穿靴,于是折返回来提上靴子往脚上套。
沈玉丛闷闷地扬声跟他道:“王爷好歹宽限几日,明晚上怕是送不过去,总得挑上一挑。”
“宽限什么宽限?我着急要孩子呢,你少给我推三阻四的。”
沈玉丛讪讪地闭了嘴。
萧觐堂气冲冲地前脚离开,今夜当值的芷园跟菱圃后脚便披着衣裳进了来。
芷园见床上的沈玉丛正抱膝蜷在墙边,下巴搁在膝头,一脸犯愁的模样,便问道:“王妃,王爷怎么走了?又吵起来了?”
沈玉丛咬咬唇,“王爷让我明晚上便给他送个美人儿过去,这也太心急了些,上哪儿找去?我想着,要不就从咱们府里先寻个头脸齐整,知根知底的。这事宋洽肯定能办下来,你们两个明日跟着宋洽一道初筛,最后选出几个顶好的,再交由我来定夺。”
菱圃与芷园相视一眼,而后问出心中所想,“王妃,若选出来的这个,最后真得宠了怎么好?”
“所以我得事先跟王爷说好,有了孩子,交由我来抚养。”
她心中是这么盘算的,就是不知萧觐堂会不会同意。
这一晚上不用提了,她心里头装着事儿,沉甸甸的,坠的她根本睡不着。
枕边人骤然不在,也叫人不习惯。
她使劲地搓了搓脸,她得逼自已习惯,往后萧觐堂有了侍妾,怕是几乎便不会往她这儿来了。
一想到这儿她便万分失落,可她也当真是不想要他断子绝孙后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