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觐堂却道:“不必了,一杯足矣。今晚宫中还有家宴需本王携王妃出席,不便久留,因此特来向岳母告辞。”
谢敛静一听,拿询问的眼神望向萧觐堂与沈玉丛,“若是晚间,也还早,要不便用了晌午饭再回去?”
萧觐堂再度拒绝,“不了,本王今日不适,想回去清净一会。”
沈玉央一听,立即抢话,出主意道:“那么,王爷留在王妃从前的闺房歇一会不就是了?”
沈玉丛虽也因沈玉央在此,不愿多留,但今日到底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她不想刚来没多久便走,恐伤了她父母的心,只当是萧觐堂不在意她呢。
她便放低了姿态同萧觐堂打商量,“王爷,要不便上妾的闺房歇息片刻?”
萧觐堂见她如此,略微踌躇后道:“也好。”
沈玉丛正为他答应下来心里高兴,一抬头却见沈玉央嘴角衔着一抹得逞的笑,她顿时觉得不对劲,可又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只好随着萧觐堂先行离开。
待踏进沈玉丛闺房的门槛,萧觐堂便想起上次回门,他二人在此处的旖旎场景,身下不由起了反应。
沈玉丛想必也想起来了,眼神逃避,都不敢看他。
萧觐堂在桌边坐下,让蘅篱给他沏杯清茶来。
沈玉丛让他去床榻上躺着,“王爷是哪儿不适?可要去请御医来瞧瞧?”
一提这茬,萧觐堂便开始不满地发牢骚,“怎么每回来都要遇上你这些便宜亲戚?下次你先打探清楚了,他们来,本王便不来了。”
沈玉丛无奈地应声,“是。”
原来是为了这个,沈玉丛搞明白了萧觐堂急着要走的原因,心下反而踏实起来,只要不是因为她父母的不好就成。
萧觐堂说完起身,在沈玉丛的闺房中转了转,而后在书架前停下来,随意抽了本杂记拿上,坐到书案前去看。
却见那书案上放了一个长条的栗褐色帛袋,旁边搁了一枚镂雕精细的象牙书签,书签下还压了一张明显卷过,但此时却对折放置的花笺。
萧觐堂拿起书签端详了一阵,沈玉丛恰端着蘅篱刚泡好的茶过来,见到萧觐堂手上那枚书签,面色霎时变了。
她疾步上前从萧觐堂手中夺过书签藏在背后,手忙脚乱间茶盏也没端稳,摔在了地砖上,碎的大块小块的。
幸得茶汤不烫,没有烫到她。
萧觐堂对她的莽撞感到匪夷所思,于是慢条斯理的拿起那张花笺展开来看,并念出声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中秋致礼。”
随后他手指着落款的章子,一字一顿地接着念道:“唐——清——典。”
听见这个名字,沈玉丛只觉脑中轰然作响,她连忙分辩,“王爷,妾没有……这不是的……妾没有收……”
她急得语无伦次,眼看着萧觐堂的眼神中杀气渐重,她赶紧跪下去膝行到他脚边,“王爷,请容妾坦白,请容妾坦白……适才、适才在花园里,沈玉央将此物交于妾,说是唐清典叫她送的,妾没有收!”
她说着伸出三指对天发誓,“妾当真没有收!妾同她讲,妾已是有夫之妇,绝不会行如此私相授受之事。谁知她转头便将这东西放到了妾的书案上!还有这封信,妾更没有看过!请王爷明鉴!”
萧觐堂垂眼看着她,捏着花笺的手指节泛白。他半晌没有说话,似是在斟酌她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王爷……”沈玉丛急哭了,伸出三指接着发誓,“若妾有一字假话,叫妾口舌生疮!”
萧觐堂这才微有动容,“起来。”
沈玉丛便扶着书案欲要借力,可小腹中却忽地一阵绞痛,疼得她缩起身子又坐回了地上。
萧觐堂见她有异,蹲下来扶住她,“怎的了?”
“腹中……疼痛。”沈玉丛疼得五官都拧到了一处,说话间又觉下身一股热流涌出。她大惊失色,揪着萧觐堂的衣袖拜托他,“御医……王爷,传御医。”
萧觐堂一手穿过她腋窝,一手穿过她膝弯,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榻上,而后对外头喊道:“盛屹,传御医!”
蘅篱她们闻声都进来了,瞧见沈玉丛痛苦地捂着腹部,额上都是细汗,着急不已。
谢敛静一听说沈玉丛这边叫了御医,原只当是为萧觐堂请的,却不成想是沈玉丛,于是急匆匆地往这边赶,傅宛星自然也要跟着。
而沈玉央却故意落在后头,对身边的柳絮道:“你做得很好。这么着急的叫御医,不会是因为那枚书签被王爷瞧见,于是打了我那好姐姐一顿罢?”
她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走罢,咱们赶紧过去瞧瞧热闹。”
御医来的很快,他头发胡子花白,筋骨却强健,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是院正雒申。
他进来见萧觐堂坐在床沿,怀中半靠半坐着面色苍白的摄政王妃,雒申敛衽先要朝萧觐堂行礼。
萧觐堂却道:“雒院正免礼,王妃不适,雒院正请尽快诊脉。”
“是。”雒申应了,随即上前搭上沈玉丛的手腕。
片刻后,又换了另一只手腕。
他略一沉吟,便面带喜色地拱手向萧觐堂道:“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啊。只是脉若游丝,胎象十分不稳,有小产之兆。”
沈玉丛听了雒申的判断,亦是惊讶的。
她此月癸水不过推迟了五六日,她因与萧觐堂闹了矛盾,心中烦扰,一直没顾得上请府中良医看诊,却没成想,竟是怀了身孕。
她问道:“雒院正,方才已经出了血了,还能保得住么?”
萧觐堂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地对雒申道:“雒院正,尽力保,去开方子。”
雒申瞧起来倒不甚为难,又嘱咐了几句让沈玉丛卧床静养,不要有情绪波动的话,而后便去写方子了。
谢敛静此时才得上前去细看女儿,眼中尽是关怀,“好端端的,怎么会见红呢?”
她此时当真是有喜有悲,喜的是她今日原就想抽空问沈玉丛可有好消息了,这不就来了?悲的是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尚未可知。
沈玉丛对着母亲的关心,满腹委屈,眼泪直流,“娘……”
而沈玉央始终躲在她母亲傅宛星身后,此时稍微探出一点头来,却恰好对上萧觐堂阴鸷的眼神。她吓坏了,不禁一抖,赶忙将脑袋又收了回去。
萧觐堂亦收回目光,冷冰冰下逐客令,“岳父岳母,王妃需要静养,劳烦岳父岳母先带众人出去罢。”
谢敛静见他神情严肃,犹疑片刻,不舍的放开了女儿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被沈刊拉走了。
待众人散尽,萧觐堂问沈玉丛,“还疼么?”
沈玉丛还未及回答,蘅篱便拿着药方进来了,“王爷,王妃,雒院正……”
“去熬药。”
萧觐堂出言打断她,将她打发出去了。而后一手捧着沈玉丛的脸颊问她,“你事先知道自已有身孕了么?”
沈玉丛摇摇头,“不知,此月妾的月事是推迟了几日了,但妾没往有孕那头想,以为也不过就是经行阻滞之类,中秋之后再召良医诊脉调理。”
萧觐堂的眼中温情脉脉,他轻柔的吻渐次落到她的鬓角、脸蛋、鼻尖与唇瓣,不带一丝情欲,只有满腔爱意,“抱歉。”
沈玉丛却细声道:“不怨王爷。”
该怨谁,她心下明镜似的。前头在花园亭子中,萧觐堂原本说带她回王府,是沈玉央提议要她带萧觐堂回她闺房歇息。
是沈玉央设计,要将她与唐清典的这点事公布于萧觐堂面前。
沈玉丛生出怀疑,这书签究竟是不是唐清典授意的,会否从一开始便是沈玉央的局呢?
“别想了,思虑过重对保胎不利。”萧觐堂捏着她的手,“交给我。”
“王爷,您信妾了是么?”
萧觐堂此时心中满是对她的愧疚,后悔昨晚上与今晨不该缠着她折腾,方才也不该一时急火攻心,非想要她立即道出个一二三来,逼她逼得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