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丛微微垂首,“妾愚笨,王爷见谅。”
“别跟我打官腔,你昨日勾我的劲头哪去了,嗯?”
沈玉丛一想起昨日,便脸红心跳,她嗫喏道:“王爷,咱们还是节制些为好,纵欲伤身……”
“你倒是贤惠的很。”他伸手取了她的珍珠耳坠子丢在一旁,“既是怕我伤了身,不如往后日日给我炖羊肾羹,炖鹿茸枸杞汤,炖肉苁蓉羊骨汤。你既是要贤惠,便该有两全之法。”
两全之法?是既要让夫君尽兴,又要让夫君保养好身子是么?
“怎么,你还不高兴了?你是本王之妻,与本王行敦伦之事,是你的本分,本王还要同你打商量不成?”
“妾不敢。”沈玉丛不知他哪来的这样大火气,忙从他膝上下来,低眉垂眼地立在他面前,“若是王爷想要,妾定然尽心尽力。”
沈玉丛咬着牙,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头却是忿忿不平。
她今日因听说他有事,一时焦急,这才被算计入宫,遭蒋聆心明讥暗讽,命悬一线,他不说安慰两句,只一个劲地在这数落她,又要她献身迎合。
这是做的什么王妃?同媵妾又有何区别?
她眼前不禁浮现出唐清典谦和有礼的模样来,若换作是他,断不会如此待自已。
可萧觐堂不同,他自出生便是皇后幼子,东宫胞弟,现如今又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高高在上,常年颐指气使惯了。
虽则前段时间待她还算宽和,可近来却总是阴晴不定,叫人难以捉摸。
她就容易么?想她在闺中平安无事十六年,自嫁给他之后却处处遭人针对,又仿佛只为他泄欲而存似的,她也实在是疲于应付了。
思及此,她眼眶一热,泪水滑落。
萧觐堂不由怔住。
他自认绝非心软之人,因此每当有女子在他面前落泪,他都只觉心烦。即便是许皎那般世间无二的绝色梨花带雨,他内心亦是毫无触动。
可沈玉丛这一哭,竟叫他顿生手足无措之感,不禁回想起方才自已是哪一句话说重了。
不过他仍然嘴上不饶人,“你哭什么,本王得罪你了?”
沈玉丛想说是,但又不敢,于是哭得更凶了。
萧觐堂愈发生气,“嫁给本王,委屈你了是不是?”
那是自然,沈玉丛心道,我长到十六岁,没遇过什么坎坷。但嫁给你之后,什么糟心事都来了。
“说话。”萧觐堂见她一味地只是哭,原想语气严厉些,但说出口却不是那味了。
沈玉丛略微抬起湿漉漉的眸子,说出了心中疑问,“王爷将才说,是妾自已一回回撞到王爷眼面前去的。这话妾实在不解。妾从前在闺中,恪守本分,除却因与唐家六公子自幼有婚约,因此有些来往,旁的外男一般极少得以见面。
“妾虽是晓得王爷威名的,但妾不记得与王爷有什么交集,可王爷言语中,却分明意指是妾先招惹的王爷,妾不知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怎么从萧觐堂嘴里说出来,反倒真成了坊间传闻的,是她先勾引的他了?
萧觐堂听她如此说,火气直往上窜,“那你又是何意?难不成是本王诓骗了你?是本王一厢情愿,上赶着求娶你?”
沈玉丛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泪如雨下,“妾并非此意,妾只是想求个真相,妾是当真不明白。”
萧觐堂唰地起身,绕开她,去衣桁上取了外袍胡乱往身上套,“怎么着?你心里头还念着你那位唐六公子?难不成你还想找他去么?”他眼神刀子似的,“你若是再敢同他有往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沈玉丛肩膀耷拉下去,哭的泪人一般,膝行过去拽住他的下摆,“求王爷告知妾,妾不明不白的……”
萧觐堂站着没动,任她哭求,片刻后方沉声道:“两年前,本王平定东南回朝,京城百姓夹道相迎,而你,从楼上丢下了一方帕子。你算得很准,那样轻飘飘的帕子从楼上落下,待本王驱马而至时,恰好能落在本王身下坐骑上。”
他说罢便将自已的下摆狠狠从她手中抽出来,大跨步出去了。
而沈玉丛闻言只剩错愕,瘫坐下去,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萧觐堂描述的情形。
两年前,两年前……
她回忆了好半晌,模模糊糊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可她并不是有意将帕子丢下去的。
当时梁向晚邀她在茶楼上相聚,说要带她一睹征南大将军、梁王萧觐堂的神采。
萧觐堂骑马自茶楼下经过时,梁向晚也同旁的女孩儿一般,激动地叫喊。沈玉丛随她上窗前看热闹,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嬉闹间沈玉丛的帕子便失手掉落下去。
她当时看见手帕即将飘落在萧觐堂坐骑上,着实吓坏了,忙拉着梁向晚后退。
后续又发生了什么,她自是不知晓的。这桩有惊无险的小事也逐渐被她淡忘,她也并未再同旁人提起。
可谁料大风起于青萍之末,竟就是这桩她并未在意的小事,断送了她与唐清典的姻缘。
她双手捂住面孔失声哭泣,蘅篱她们进来见到这副光景,大惊失色,纷纷围过来问询。
蘅篱扶住她,“王妃,这是怎的了?”
蘩庵忙拿帕子为她擦拭泪水,并示意芷园搭把手,跟蘅篱一道将沈玉丛搀起来。
她说道:“王妃别坐这儿了,此时不比夏日里,地砖上凉。”
菱圃挤近前一脸担忧地插嘴问,“王爷,王爷是对您动手了么?”
沈玉丛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掉泪珠子,看得蘅篱她们几个心疼不已,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瞎着急。
便在此时,外头小丫鬟来禀说是解语姑娘来了,是王爷要她来送东西。
蘩庵便赶紧出去相迎。待解语进来时,沈玉丛已然端坐,只是双眸泛红,一瞧上去便知是哭过的。
解语双手呈上一个小匣子,沈玉丛接过来打开,见其中躺着一方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
她滞了片刻才将手帕取出来抖开看,只见手帕是葱青的底色,右下角绣了几枝娇娆桃花,花树下还有三个字:沈玉丛。
这是她的手帕没错。
其实原本萧觐堂也对这方手帕没有印象了,只是最近才问起解语有没有见过,他书房那边的衣物物事之类都是解语在收着,因此解语没怎么费功夫便在衣箱内将手帕找出来了。
解语见沈玉丛攥着手帕发呆,说道:“王爷嘱咐奴婢,叫奴婢将手帕给王妃确认一眼就行了。王妃若是确认好了,还请交还奴婢,奴婢好带回去交差 。”
沈玉丛默然,少倾,长长舒气,而后道:“我自已去,我自已去还给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