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这场渐渐增大的雨水更增加了万锦山中搜寻的难度,就算之前留有一些痕迹,这下也都被雨水冲刷没了。
赵戚望着走不到尽头的密林子,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骂了句脏话,“别让老子逮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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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的又密又急,斜斜吹到沈玉丛身上来,她却仍旧执拗的不愿意进屋。
岱钦回来了,见沈玉丛如此,上前欲接过达雅手中的伞,“让岱钦来替王妃撑伞罢。”
说罢趁沈玉丛不备,一个手刀砍在沈玉丛后颈,沈玉丛随即晕了过去。岱钦接住她,将她抱进屋内,吩咐达雅,“给她换衣裳。”而后回避了出去。
夜半时分,一直守着沈玉丛的达雅去拍响了岱钦的门,“主人,王妃起烧了!”
岱钦并没有睡,他屋里的灯烛一直亮着,方才有密信送来,说是金吾卫正在全城搜捕戎狄人。
他将密信烧了,纸灰埋进花盆土里,对达雅道:“给她穿厚一些,我们去地道。”
说完他在院中,拍了两下手掌,立时有五人从暗中出来,他用戎狄话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五人立即分头散开。
达雅此时已为沈玉丛穿戴好,沈玉丛只觉有些晕乎乎的,也不再挣扎,随达雅折腾。
随后,岱钦进来,问她,“自已能走么?”
沈玉丛晃了晃脑袋,“怎么了?”
“撤,你的好夫君快要找来了。”
“我……我哪儿也不去……”
“那可由不得王妃了。”岱钦上前来,将她打横抱起。
“混账,放我下来。”沈玉丛烧得不轻,浑身绵软无力,抬手想给他一巴掌,却跟抚摸似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岱钦道:“王妃省些气力罢,美人计对岱钦没有用。”
“你……你无耻!”
岱钦垂眼看她,烧的面色绯红,眼神都有些迷离了,还在嘴硬。
他抱着她来到厨房,角落的那一大口水缸早已被挪移开,露出一个地道口来。
岱钦先将沈玉丛放在地上,由达雅扶着,而后半蹲身将沈玉丛负在后背,顺着地道的阶梯便下去了。
沈玉丛昏昏沉沉的,眼皮子都没劲睁开了,伏在他背后,只觉身子有些发冷。也不知走了多久,岱钦终于将她放在了一处床榻上。
她迷迷糊糊间听见达雅问岱钦,“主人,怎么是好?”
岱钦道:“先拿凉水敷额头给她降温,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可是这阵风头不知几日才会过去,达雅瞧着床榻上脆弱的沈玉丛,“王妃能熬得住么?”
“别说这些了,先给她降温。”
活着别死就成了,只要人活着便于他们有价值,他岱钦可没那么多善心。
沈玉丛就这么烧了三四日,烧的时高时低,有时候褪下去了,过上一两个时辰又烧了起来。
岱钦最终还是找来了药,给她熬好喂至唇边她却不喝,即使灌进去也会被她吐出来,弄得一床狼藉。
达雅一边给她收拾着,一边生气地道:“哼,若不是看在你有用的份上,病死便病死了。主人好不容易给你寻来了药,你还这样糟蹋,真不知好歹。”
沈玉丛已然神志不清,她这几日病着,也没吃什么,以至于听人家说话都是重的,至于说了些什么,那更是听不清。
她做了许多梦,最清晰的一个,是梦见一个梳着两个小鬏儿的小女孩儿,不过三四岁的模样,在梦里喊她娘,跟她道别,说过几年再来找她。
沈玉丛总觉得跟这个小女孩儿仿佛十分熟稔,见她小小的身影跑开去,离她愈来愈远,可自已却在原地压根不能动弹。不由得便哭出声来。
随后,有人从她背后抱住她,她知道是萧觐堂,可她转脸去看的一瞬,身后这人又变成了唐清典。
“玉丛,你病了,快喝药,又任性了。”
“清典哥哥……”沈玉丛迷迷糊糊地嗫喏着。
梦境倏忽又变成了她极小的时候,她额前留着齐眉的刘海,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染了风寒却倔强地不愿意吃药。在屋内东躲西藏,丫鬟们抓也抓不住她。
她躲在唐清典身后,请求唐清典赶紧带她跑。唐清典牵住她,叫丫鬟端了两碗药汁上来,自已一碗她一碗,硬是陪着她喝完了这苦涩的药汁。而且她每喝罢一口,他便会往她嘴里塞一颗蜜饯。
“玉丛乖,把这药喝了,清典哥哥带你去放风筝。”
每每被他一哄,沈玉丛便乖顺起来,有时自已都能捧着药碗一饮而尽,而后还骄傲地将喝空了的碗举起来给他看,向他讨表扬。
沈玉丛只觉自已此时仿佛当真喝下了药汁,那过喉的汤汁苦涩不已,可唐清典温柔的诱哄一直在她耳边回荡,她压根无法拒绝他。
“玉丛真乖,就要喝完了,喝下去病便好了,玉陵再喊你鼻涕虫,清典哥哥帮你揍他……”
沈玉丛意识模糊地伸手在空中抓了抓,“清典哥哥……”
下一瞬她的手便被紧紧回握住,“玉丛,我就在你跟前守着你。睡罢,睡一觉起来病便好了。”
沈玉丛轻轻地笑了笑,朝着唐清典声音传来的右侧翻了个身,听话地睡了。
唐清典瞧着她转向他,恬静的睡颜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愈发动人,他心下一动,就跟小时候似的,趁着没人偷偷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他贪婪地望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这是他的玉丛,八年了,他就知道她心里头还是有他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个残暴的萧觐堂而不要他呢?
“玉丛,你等我,等我整垮了萧觐堂,你便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岱钦便在此时走了进来,随性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了,瞟了一眼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意味不明地笑着问道:“药喝了?果然还是跟你情深义重啊。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跟萧觐堂去谈?我看他已经要疯了。”
唐清典没有回答,他轻轻地将沈玉丛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帮她掖紧被角,又凝视了她一瞬,这才起身,“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