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小禾的二伯来喊小禾吃饭,小禾走进二伯家的院子,看到二伯母正在小厨房忙着盛饭。小禾在洗手池里洗了手,来到厨房。小禾的二伯母边盛肉丝面边笑着说:“小禾,你二伯最稀罕你了,他就稀罕好好学习的小孩儿。你一回来,他高兴地不得了。”小禾不好意思地看向二伯,小禾的二伯笑着说:“你这话说的,我侄女儿就是优秀,谁不稀罕?”小禾看二伯母已经盛好了两碗饭,于是忙说:“二伯母,我自已盛,你们先吃吧。”小禾的二伯端着面,就着剥好的蒜瓣,边吃边说:“你爷也真是的,喊他来吃他也不来。他那一碗饭,还值当开火吗?”小禾的二伯母也说:“喊他他也不过来,端过去他都不吃,真是没办法。”小禾说:“等会儿,我问问他吃不吃,他要是吃了,我给他盛一碗端过去。”小禾的二伯说:“那中,你问问他。”小禾的小禾端着一碗肉丝面来到爷爷房间,说:“爷,二伯母做的肉丝面,好吃!我给你盛一碗吧,你也尝尝。”小禾的爷爷摇摇头,说:“好吃,我也不吃。我自已下碗面条吃着带劲儿。谁的我也不吃。”小禾说:“不吃算了,真倔!”小禾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饭,把碗送回二伯家的厨房,主动地刷好了碗筷。小禾的二伯母说:“小禾,放那儿吧,我刷!”小禾笑着说:“没事儿,我顺手就刷了。”小禾又回到爷爷屋里,爷爷正在端着饭碗吃饭,是简单的清水面条。过了一会儿,小禾的三伯母端着饭碗在隔壁堂屋的门口吃饭,她喊道:“小禾!吃饭了。”小禾刚才已吃了个半饱,只得硬着头皮去三伯家又盛了小半碗蒸面条。小禾盛完饭,端着饭碗也到了堂屋的门口。小禾三伯家的堂屋是南北通透的,尤其是夏天,凉快得很,平日里房前屋后的邻居们也爱聚集在这里聊天。小禾的爷爷吃完饭也走过来蹲在堂屋门口,和大家说着话。小禾的三伯母说:“老头儿,今儿做的蒸面条,你吃不?”小禾的爷爷说:“我的锅都刷好了,早就吃过午饭了。不吃。”小禾的三伯母笑着大声说:“不吃省了!俺留着自已吃。”
小禾的三伯母做饭很舍得放油,而且口味重,爱吃辣,是以小禾的三伯母做的饭挺受孩子们喜欢。无论是夏天的韭菜鸡蛋饺子、蒸面条、炒鸡,还是过年的时候包的辣辣的大肉包子,小禾和自已的堂兄弟们都很爱吃。当然,小禾最爱吃的还是小禾的二伯母在过年的时候包的肉包子,不但外观精致美观——包子的褶子都很规整,而且包子的馅料充足、味道鲜美,在小禾第一次吃的时候就把它列为心中第一的肉包子。
回到老家是难得的精神上的放松,但体力上可不是。每次小禾回老家,都会勤快地把爷爷的衣服洗干净、把被子扛到二伯家的院子里晾晒、把案板和碗筷等餐具刷洗干净......小禾的爷爷勤于扫地,每天早上都会拿扫把把房间的地和门口的地面打扫干净,但是,除此之外,小禾的爷爷的确不大讲究。虽然一直有洗衣机,但是小禾的爷爷仍然不常换衣物、床单。一件衣服能穿半个月,直到领子都发黑。房间里的东西也很杂乱,桌子上的灰尘也从来不擦。所以,小禾的三伯母几乎不进小禾爷爷的房间,说“味道大得很!熏人”。所以,小禾每次回来都督促爷爷换衣服,力所能及地帮爷爷打扫卫生。
小禾的爷爷的床上靠墙的里侧,放着几大包衣物,有衬衫、裤子、毛衣之类,绝大部分都是小禾的大伯的旧衣物。小禾回来之后,就找出来一套当季的衣服,劝说爷爷:“爷,等会儿我出去,你在屋里把这件衣服换上,趁着我在家,把脏衣服给你洗洗。中不?”小禾的爷爷不大情愿,说:“不用换,我身上这件衣服刚换的。”小禾看着爷爷黑亮的衣领,说:“啥刚换的?你看这领子都穿脏了,该换一件了。再说,我给你洗,又不用你洗,赶紧换吧。”小禾的爷爷只好妥协地说:“那你用洗衣机洗,别用手洗,用手洗太累。”小禾说:“好。”
等到小禾的爷爷把衣物换下来,小禾和爷爷一起把放在门口的洗衣机往外搬,这洗衣机是老式的手动的双桶洗衣机,很有些笨重,小禾一个人还挪不动。小禾的爷爷看小禾抬得吃力,就说:“小禾,你不用抬。我一个人就搬了。”说罢,小禾的爷爷双手搬起洗衣机,放在门口的水龙头附近。洗衣机放好之后,小禾就用水桶在门口的水龙头处接水,一桶一桶地往洗衣机桶里倒水。小禾的爷爷见了,就主动接过水桶,承担起倒水的重任。倒了大概三桶水进去之后,小禾的爷爷说:“行了,再倒水就浪费了,用不了那么多水。”小禾说:“好,差不多可以了。”小禾把脏衣服、床单放进洗衣桶,拿来一大袋洗衣粉,倒进去很多洗衣粉。小禾的爷爷在一旁心疼地说:“倒这么多干啥?等会儿不好洗干净了。”小禾心想,你把衣服穿这么脏,不多倒点儿洗衣粉能洗干净吗?倒得少了,都不带起沫子的。然后,小禾拧好了洗衣机的旋钮,洗衣机开始搅动起来。等到把衣服洗了两遍,看着洗衣机桶里的水变得清澈,小禾才把衣服放到脱水桶里脱水。衣服洗好之后,小禾把爷爷的衣服拿到二伯家的院子里晾晒。小禾的爷爷说:“别忘了把我的衣服收回来啊,小禾!”小禾说:“放心吧。”等小禾从院子里出来,准备和爷爷一起把洗衣机抬回房间里,小禾的爷爷说:“等会儿洗衣机晾干了,再抬屋里。现在先在外面晾一会儿吧,省得潮。”小禾说:“好。”夏天天气炎热、光照充足,半天的时间就把衣服晒干了。傍晚的时候,小禾又去把爷爷的衣服、床单收了回来。小禾的爷爷就在床边很认真仔细地叠衣服,尤其是衬衫,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禾就是看多了爷爷这样叠衣服,才学会了整理衣服。
周日的下午,小禾乘坐客运汽车回到了学校。因为周末回校的学生比较多,几乎整车的乘客都是带着行李的返校的学生。司机就大声喊着:“你们是不是都回高中啊?”车上的人都说是的。于是司机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让学生们一站到校。这是客运站的惯例了,学校放小长假、寒暑假的时候,各个乡镇站点的汽车会到学校门口接学生。每辆汽车的前面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X乡镇-县城”,学生们可以看这牌子直接上车。等到坐满了一车学生,汽车就直接回各个乡镇。每逢开学,也会在车上学生多的时候,优先送学生们返校,而不是如平常一般只到汽车站。可以说是非常的人性化了。
在一个周末,小禾听到大伯母说起,小禾的堂姐小西要结婚了,日期已经定了,是下个月的一个良辰吉日。而且,小禾的大伯母正在为小西准备一床出嫁的棉花被。小禾的大伯母在阳台的那间房间的地上,铺上一床很大的凉席,在上面铺上一层布料、一层洁白的铺得均匀的棉花、一层布料,开始缝制被子。小禾感到很稀奇,说:“伯母,您还会缝被子啊?”小禾的大伯母笑着说:“那当然了,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什么不会啊,我还会用缝纫机呢!”好像那个年代,缝纫机是每家的标配。小禾家里也有一台缝纫机,只是常年放在角落里,没人用过。
小禾的堂姐小西结婚的前一天晚上,小禾的大伯一家捎带着小禾回到了老家。众人喜气洋洋地为第二天的喜事做准备。小禾的爷爷也为小西提前准备了一床红色的喜被,送她出嫁。第二天一早,新郎和接亲的车队接走了新娘子。中午,喜宴安排在街上的饭馆里,小禾的二伯带着大家到饭馆里吃饭。小禾的爷爷回到屋里要自已做饭吃,看着众人越走越远,小禾硬拽着爷爷一起去了饭馆。席间,大家都很高兴,小禾的爷爷还喝了一小盅白酒。饭后,大家在小禾爷爷的房间里围坐一圈,坐在小板凳上说了会儿话,小禾的大伯母起身告别,大家都上了车返回城里。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突然有一天,小禾在电话里向大伯母报备自已这周不放假,学校安排有考试的时候,小禾的大伯母说:“小禾,你爸被蛇咬了,现在在市医院住院呢。”小禾感到非常震惊,说:“怎么会突然被蛇咬了呢?”小禾的大伯母说:“收庄稼的时候,你们家的地里有一小片洼地,里面常年积水。你爸走到那片地的时候被蛇咬着了。当时你三伯开车把他送到县医院的,县医院又转到市医院去了。我和你大伯去看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你放心吧。”小禾知道,自已家的地里的确有一片洼地,洼地里有积水,四周长满了芦苇。小禾的父亲之前说过要挖些土把这洼地填平,只是政策有规定,不许私自挖土,只能去别的地方买一些土。小禾的父亲不舍得花钱买土,于是这事就搁置了。虽然小禾的大伯母说不用担心,但小禾心里依然有些担心。
在周末休息的时候,小禾回到了大伯家。小禾的大伯母告诉小禾,小禾的父亲已经回家了。之前他在市医院住院的时候,是小禾的后妈在医院照顾他。小禾的大伯去看了几次,小禾的父亲已经没事了,只是需要休养半年时间。小禾的大伯母又说,虽然小禾的父亲平素和小禾的三伯不大说话,但是小禾的父亲出事的时候,小禾的二伯不在家,是小禾的三伯第一时间开车把小禾的父亲送到了县医院。“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小禾的大伯母感慨地说。
小禾知道,父亲性格执拗、古板,思维简单粗暴,尤其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甚至包括自已的亲友之间的关系,也不能和睦相处。在小禾的后妈来了之后,这种情况更加恶化了。小禾的后妈经常对小禾的父亲说别人看不起她,称呼她为“蛮子”。事实上,小禾老家的人称呼北方的人为“侉子”,称呼南方的人为“蛮子”。这未必是带有恶意,更多的是一种带有戏谑意味的称呼。小禾的二伯经常关心、帮助小禾的父亲,刚开始小禾的后妈还恭恭敬敬地叫“二哥”,后来就肆无忌惮地叫“老二”。小禾的三伯父心思细腻,但不爱说话。小禾的三伯母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爱说笑。小禾的后妈就认为别人是看不起她,而且告诉小禾的父亲这也是看不起他的意思。小禾的父亲素来体谅小禾的后妈远嫁到了这里,听到这种话,更是怒不可遏。小禾的后妈有的时候会到小禾的姑奶奶家串门走亲戚,有一次回来之后,不知她添油加醋地和小禾的父亲说了什么,小禾的父亲就高声说要和小禾的姑奶奶断亲。小禾的后妈到村里的公厕上厕所,遇到同村的人寒暄了一句:“你怎么到这上厕所啊?”她就认为别人说话别有居心,是看不起她,更是看不起小禾的父亲。在这种情况下,小禾的父亲经常和别人发生争吵,这不但损伤邻里和睦,更损害亲人之间的感情。以至于到了小禾的父亲和三伯在路上迎面相遇都不说话的地步。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小禾的三伯的这种表现,很让人感慨和感动。小禾知道,父亲的性格和处事有很大的问题,但他从来不改变,也意识不到是自已的问题,是家人们一直在包容他。很多时候,小禾会听到受气的亲戚向自已诉苦,是的,他们会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诉说她的父亲的不是,几乎小禾家里的所有人都这样做过。但是小禾也只能倾听,心生歉意,无奈地附和:“是他不对,没办法,他性格就这样,他要是能改就好了。”别人也便说道:“他能改才怪了,我倒要看看,他要混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