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经快九点了,舅妈问她饿不饿,给她做点东西吃,沈愿说在飞机上吃过了,想先去洗澡。
沈愿洗好下楼,舅舅还在说鄢恪的头发,鄢恪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沈愿坐过去给自已倒了杯水,“小满,你再去我卫生间放条毛巾,我刚用的那条掉地上了。”
鄢恪忙不迭的上楼了。
舅舅何尝看不出来这姐弟俩把戏,叹了口气,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无奈,“你们俩可真行,小时候你闯祸他背锅,长大了他气人你转移话题。”
沈愿嘿嘿一笑,“我觉得小满这头发烫的挺好看的呀。”如果忽略颜色是红黄夹杂的话。
“谁说他烫头了,那颜色也太亮了,他怎么不再染点绿的,往路中间一站都能当红绿灯了。”舅舅想起鄢恪那头卷毛就想喘粗气。
沈愿笑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舅舅,染个头发嘛,你别说他了。”
“你说他平时染也就算了,专挑要放暑假的时候染,你外公看了直摇头,我们也就算了,老人哪接受的了这种时髦哦。”
“这不正好嘛,给咱们都熏陶一下时尚。”
鄢棣摇摇头,寻思着还是得找个时间让鄢恪染回来,别的也就算了,没两天就要去给鄢棠扫墓了,顶着这头发总归影响不好。
三年算是个大节点,虽说只是扫墓祭拜,鄢棣也不想草草了事。
沈愿水喝完就回房间了。
躺在从小睡到大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一闭眼回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人们总说人死了就不作数了,做的一切都是给活人看的。可那是她妈妈呀,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她怎么能不伤心。
泪浸湿枕头,沈愿缓缓睡去。
迷蒙中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和鄢恪在池塘边玩,阿姨在一边看护,外公就坐在凉亭里喝茶。玩累了就回房间睡觉,睡醒了妈妈和舅舅舅妈都下班回家了,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晚饭。
画面一转又到了鄢棠病重的时候,沈愿那时候已经休学,天天在病床前守着。生了病之后鄢棠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食欲也不太好。那天鄢棠睡醒说想吃龙井虾仁,沈愿忙给阿姨打电话,当时还以为有好转,现在看来却更像回光返照。
鄢棠吃了半碗饭,看的沈愿几乎掉下泪来。吃完饭沈愿还扶鄢棠下床晒了会太阳,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子话。鄢棠看着窗外,好像陷入了回忆:“圆圆,妈妈觉得好对不起你……一直没有告诉过关于你爸爸的事……”
沈愿蹲下去,像小时候一样伏在妈妈膝头,“我不要爸爸,我只想要妈妈,我只要你陪着我……”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再一抬头妈妈消失了,沈济源站在她面前,轻而易举的决定了她的去处。
“凭什么要我出国,我要留在这,我要陪着我妈……你凭什么……”
沈济源眼睛里是沈愿看不懂的深沉,“凭我是你爸,你妈妈去世之后你的抚养权在我这,而且你现在的病情出国才能受到最好的治疗。”
“什么我爸,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爸……”沈愿哭到崩溃,“南城没有好的医生吗?国内没有好的医生吗?为什么非要出国。”
沈济源还是那句话,“出国你的病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教育条件也会更好。”
那时候她十六岁,没成年,抚养权在才见过两面的亲生父亲手里,连去哪都做不了主。
现在她还差一个多月就十九岁了,却不知道自已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只能被时间裹挟着前进。
沈愿起来的时候舅舅舅妈都出门了,鄢恪也去染头发了,外公在书房写字,沈愿在一边看小鱼吃食。
“你别光在那看鱼了,也过来写两个字,我看看你退步没有,别出国了就天天写那两个字母,把汉字忘干净了。”
沈愿挑了支笔,“您不是让小满给我寄了一堆纸笔过去吗,哪能忘干净。”
老头哼了一声,“小满要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你买的纸笔哪有家里的好,给你寄过去又不麻烦,你还不让他说。”
沈愿求饶,“诶呀,我不是不让他说,我是怕你们操心嘛。就是因为家里的这些都太好了,我怕寄丢嘛。”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大人对孩子哪有不操心的。”外公看着沈愿写字,又想起一宗事,“字画展现在是老元的儿子在管,那天在茶楼碰到聊了两句,我听他的意思是想你和小满再动动笔,写字也好,画画也行。”
沈愿愣了两秒,墨点滴在纸上,这幅字算是毁了。
白袍点墨,终不可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