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已爹娘在旁,赵氏的恢复相较之前明显许多,怕她伤心,房中一切与云和相关的物件也早早地尽数清走。
她的神智并未真的缺失,只那打击过于突然,如今有爹娘陪伴,女儿清音亦是日日跟在身侧,如此也便慢慢缓了过来。
云和已去,正房再度陷入无子后继的境地,且赵氏目前状况,再要有子,恐非短期能成,但要上官杰因此便休妻扶妾,老夫人却是不会答应。
于是老夫人提出过继云泽之说。想着趁赵氏父母尚在京中,一并将此事了了,也免得自已落个嘴上说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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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听要将云泽过予正室,周氏自是不愿,非只不愿,更是罕见地找上官杰哭闹。
她的孩儿此次同样涉险,堪堪捡回性命,如今却要将其子过继,从今往后,云泽便要叫别人娘亲,这与生挖她肉有何区别。
自家父亲早已判了她“辱没门楣”,自打进了上官家,便从未主动搭理过她,她竟是真如周家耻辱那般提不得,云泽出生之后,或许想着骨肉血缘,母亲倒还派人送来两回补品,她也曾领着云泽回去,却依旧听那揶揄取笑居多,家中氛围仍旧压抑。却是那进了宫的妹妹依旧待她真挚,而今得了机缘迁了宫的她,闲时便派人来接她进宫闲聊,时光亦不算难过。
生于官家却成下堂妾,娘家待她还不如夫家,如今儿子眼看要被生夺,虽不情愿,仍旧回过娘家试图求援,父亲拂袖不见,母亲听明来意竟也出言相劝:
“如今云泽能有此机缘,你当喜乐才是,别看上官杰不过商贾,他那朝中兄长们未来仕途可期,云泽过于正房,以后可有了继承宗祧的荣耀。”
周氏依旧不愿,自家弟弟在旁听了,丢来一句:“不过一个小儿,你日后再多生他三五七个不就好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生身的亲母,血亲的弟弟,一个个或是避而不见,见了不说几句宽慰的话,却是巴不得赶紧将其打发了那般,如此境遇,谁信自已是那嫡生的。
经此一遭,周氏算是对娘家彻底撒了手,也不再有何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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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赵氏尚在休养,老夫人只把过继的打算告知了她的爹娘,暂时未有透露于她,那日周氏突然闯了她的院子,一见竟“扑通”跪倒,张口便求她不要夺了自已的孩子。
弄清来意的赵氏,方才缓了些的心神却又乱了。
云和只比云泽晚生俩月,此后两房在家中也是总有遇见,她也是见过云泽的,虽不是自已所生,那孩子确也十分讨喜,故而她也从未阻止过两个孩子一道玩耍。此次风波,她知周氏的孩子也是历了九死才捡回命来。
正房无子乃“七出”其一,她此番再度发病,不得不说有很大因由便是忧心婆家以此做文章。
自从那日在娘亲那边听知了婆母此番讥讽爹爹的说辞,对婆母的敬重又是多了几分,今日见那周氏来言说这个,她自不会再逆婆母的想法,故而开口对周氏道:
“你我既进一门,彼此也是尊长爱幼,婆母如何安排,我皆会遵从,云泽那孩子我亦是看着他长大,都是上官家的孩子,我断然不会有那厚此薄彼之心,云泽过继于我,依旧还在这园中生长,妹妹仍旧可以随时见到,大可不用过分忧虑。”
周氏在赵氏这边再度碰壁,她不是那喜欢嘤嘤哭诉的,除了继续找上官杰的晦气,竟也没了其他办法。
上官杰在这件事上最为尴尬,谁都没错,他也无法说服任何一方。无奈只得找了机会,求宫里勤妃从中调和。
此番周折,最终还是在勤妃那里落了定,周氏再是不愿,终究还是在那吉日,看着云泽过了祠堂仪式。
大人问题解决,却不想云泽这孩子竟是自小有脾气的,不仅莫名被接到另外园子生活,还要改口称原先的“夫人”为“母亲”,他自然不愿,除了总是伺机跑回周氏那边,对着赵氏亦是很长一段日子都依旧只肯称为“夫人”,为此上官杰亦曾棍棒责打,却总被赵氏劝住,如此又是一些时日的相处,方才算又安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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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老夫人脑中也是往事历历,这个儿子,也是个聪颖有识的,如今也是一家之主,却总莫名在男女事上沾了因果。彼时她各方调停,每每为其处理善后,如今竟至人伦。
既然这事已被阻下,眼前却是有那更要紧的,想到这老夫人对着儿子说道:“方才东厨所说的,你可还记得?”
上官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稍一停顿,立刻想到母亲所指,急忙应着“儿子记得”。
“你且去看看赵氏,明早过来见我。”
上官杰知晓母亲意思,行礼而去。
一时堂屋人散,只剩沈妈妈还候在一旁,老夫人静静坐于上首,稍许,缓缓开口:
“阿荷,方才那个袁三,记得叮嘱他,不要胡言乱语。”
沈妈妈低头应声:“知道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