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已是继续安静摆弄头发,浑然不觉自家小姐有说话那般。
这让傅宁玉一时心思阻滞,倒是无法接续下去,正想着,忽听外边似乎多了些人声,正待分辨,已有人从打开的房门那儿直接进到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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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沈妈妈陪着老夫人先来了。
这里是小姐闺房,自然不是随便谁都能往里闯。
海棠行了礼让开位置,傅宁玉想要起身,已经走到近前的老夫人抬手将人摁住,自已也跟着并排坐下。
“儿啊,可觉好些?”
“让祖母担心,已见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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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玉倒不是客套,她是记得自已手上有伤的。
海棠来之前她就撩开袖子看过,红肿已经消退,敷在伤处的药泥,能感觉到薄荷的清凉,用来包扎的薄纱,布眼比现代纱布更为细密,整体却是更薄,看着裹了几层,竟还能隐隐透见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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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听了点头,看向海棠:“这药还得敷上几日?”
海棠赶紧回道:“回老夫人话,孙大夫说了,每日午前换药,一日一换,莫沾水,忌辛辣忌发物,两日后他再来看。”
老夫人听完再次点头,转向沈妈妈道:“回头从我屋里挑个物件给送去,烦劳他费心了。”
“是,老夫人。”
如此又说了会儿话,不外乎是些叮嘱仔细身体的,又让随行的丫鬟把带来的东西都一并交予海棠,再三嘱咐务必仔细伺候,末了,老夫人再次朝沈妈妈使了眼色。
沈妈妈会意,领着海棠退出房去,独留下老夫人和傅宁玉。
待房门关上,老夫人将傅宁玉的左手包握,沉默片刻,方才重新开口:
“儿啊,祖母今日有话问你。”
“祖母请讲。”
“你云泽表哥的心思,我岂会不知,今日祖母问你一句,须得实诚回我。”
“祖母您请说。”
“此番赵氏刁难,让你外迁,是否为的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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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玉觉得脑子“嗡”地一下。
这不就来了。
先前还担心对质,现在问题倒是直接糊到了脸上,但总不能因为另一方不在场自已便胡编乱造吧,只要去印证,真假就是个时间问题。
可转念一想,此题还算有解,因为题面里出现了上官云泽。
这个大少爷,原来是自已的表哥,表亲联姻,古已有之,那他对自已的感情,倒也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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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表哥,向来对我们弟妹极好。”
傅宁玉知道这句答非所问,不觉话音发虚。
“他对你不同。”老夫人却是直截了当,“难为你到了此时还想着帮他遮掩,我可还耳聪目明,你之于他,远比其他弟妹要紧,只怕是连你园子里这些个丫鬟都看出来了。”
是了,海棠那天不就说了同样的话嘛。
“他是大哥,玉儿从未肖想其他。”
“傻孩子,”老夫人轻拍傅宁玉手面,“哪里是你要不要肖想,一早便是那痴儿肖想的你啊。”
“祖母,玉儿知晓这表亲姻缘,只是……”
“如何?”
迎着老夫人的目光,傅宁玉直视回去:“祖母,玉儿只当他是自家大哥,并无其他想法。”
老夫人那双眼睛,在闻言的瞬间,明显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下去。
傅宁玉自是捕捉到了,心里跟着一跳。
却见老夫人垂眸片刻,再抬眼时,重新目光炯炯,面色凛然:“我的儿,祖母今日承你这份恩情。”
这下真有点吓到傅宁玉了,长辈对晚辈说出“承你恩情”这种话,无异于长辈跪拜晚辈。
“祖母何出此言?您让玉儿如何承受得起?”
却见老夫人松开了傅宁玉的手,端坐正视道:
“云泽对你的心思,已非一朝一夕,彼时我确也曾苦心劝过,奈何他便是那死心眼的痴儿一个。
而今他也长成,当初确实因那相府的婚约与家里抗争过几番,可他既已担了长子的名头,身不由已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论私心,若你二人能成,我自是乐见,今日我来问你,只你有意,明日我便亲登相府,纵是舍了这张老脸,也要将那婚事退了。
祖母心知,方才所言非你实话,只心疼你这玲珑心思,竟比多少高门闺秀来得明白,今日何止祖母承了你的恩情,便是——”
“祖母!”傅宁玉再次截下老夫人的话。
她已经知道后面的内容,这一段剧情,哪还需要反推,老夫人刚才的话里,已经把答案告诉她了。
此时此刻,傅宁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自然而然地与原主有了呼应。
郎有情妾有意,除了之前因为年幼保持的那层窗户纸,这两人的互动,最大阻力显然来自原主,那份不知名的坚持,来源于自尊骄傲,也掺杂了寄人篱下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