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筠醒得格外早,神清气爽的,准备搬回和平里看看。
恰好是周末,狄青一直说想找一些商经的资料,清筠豪爽地说:“我有的,你到我家来取。”
狄青惊讶:“你不是学刑事诉讼的吗?”
清筠很平常地道:“我们这群孩子,都要懂些经营法。”
所以狄青爬上5楼,看着敞开的房门,屋内的装饰显然是崭新的。
他没有贸然进门,在门外叩两声,听见清筠大声说:“进来,门没锁,不用换鞋。”
狄青在门口迟疑半晌,看着光洁的地板,把鞋换掉。
清筠从书房探出脑袋,“你进来自已挑,我也是回来找书的,家里刚装修,有些东西我也找不太好。”
狄青有些纳罕,他还不太了解大小姐的粗枝大叶,房子从装开始她只回来过一次,看见门口堆放杂乱的原材料,取完东西直接开溜。
而房子彻底打扫干净,清筠重温旧居,心里是暖烘烘的,全屋被彻底翻修过,按照原来的模样,更换成全新的硬软装。
想来陈汀明白,这个家对于清筠的意义,所以旧貌换新颜,保留了旧时风情月色。
狄青问:“你平时不在家里住?”
“嗯,”清筠指了指书架,“你选吧,很多书都是我从国外邮寄回来的,你应该在图书馆也看不到。”
清筠所言非虚。
狄青的书房朝北向,两面墙的立式书架,整整齐齐摆满各式书籍,和清筠的各种奖状。
中央放着一张胡桃色的实木长桌,只是家里没有一张照片。
狄青看着书架上价格不菲的法学专业书籍,随便拎出一本几百刀,他有些犹豫,“我需要洗手吗?”
清筠笑:“你难道准备吃了它们?”
那倒是不能。
狄青是那种放在哪都甘愿作陪衬的性格,只是他的长相总会衬得别人有些多余。
他安安静静地翻书,四室两厅的房子,清筠在卧室里边翻东西边通电话。
从年后韩霂调回本市,苏珏和他的关系更加微妙,反而是苏珏和清筠闹过一次,感情上有如神助。
三月春风化水,连心情都是生机勃勃。
只有苏珏长吁短叹:“你要不要替韩霂弥补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清筠觉得,作为韩霂的家人,她有这个义务:“你想去哪,今晚我把时间都给你。”
苏珏听闻好似回光返照,兴奋道:“唱歌?喝酒?一起来吧!”
清筠挂断电话后,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苏珏和汤乾还真配呢,提起玩都是提神醒脑,能解万忧。
她仰着脖子喊:“狄青,你晚上有空吗?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狄青把目光从书籍上移开,平缓、低沉地应:“我有空。”
狄青没有朋友,他把人分成两种关系,被告和原告,也就是说都是工作关系。
他不需要交心,没什么困境需要和友人吐槽。
只有清筠,他想不出理由拒绝。
晚上八点多,对于夜生活来说尚早。
清筠开着小白,副驾驶的狄青精心地捧着几本书。
清筠微微侧头,看见狄青一脸虔诚就想笑,“不要紧,几本书,就是让人看的。”
狄青点点头:“总是麻烦你。”
“至于吗!”清筠有点小脾气,麻利地泊车。
狄青忐忑地望向她,唯恐她不高兴。
她很郑重地说:“狄青,你不能总这么客气,这样外人会自然忽视你的感受,你要相信自已配拥有最好的。”
狄青愣愣地,把那几本精装书放在中控台,低声应:“好。”
苏珏的微信如同电报机,就没停过。
清筠笑着回:“在楼下,就上去。”
一踏进“dense fog”清筠就觉得脑门上凉飕飕的,不受控地想起上次被开瓢的事。
这家夜店很特别,两个电梯间,底下两层和地面以上并不共用。
大厅里的钻石射灯,光彩夺目。
狄青从进来就盯着两个人看,他不是个多事的性格,平时态度平缓,为人更是淡得无痕。
清筠察觉反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两个年轻男子,夹着一个高挑的姑娘。
衣着无需赘述,能来“dense fog”消费的,大多有点小资本,何况他们走的方向是地下二层电梯,低消6位数起。
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清筠看到男人眼睛空洞无神,直勾勾地却有股狠劲,姑娘满面惊悚,身体抖成筛子。
清筠蹙着眉,侧头附在狄青耳边:“他们弄那个。”
狄青神色如常,眼底泛起涟漪:“你怎么知道?”
清筠当然不会解释,她这些年看过多少有关违禁品的资料,法治频道关注最多的话题就是禁毒。
狄青其实很想问,你书架上那些化学反应类书籍是谁在看。
但是他只淡淡地翻阅几页,看着旁批的反应式,那些常规的小作坊手段,他太熟悉。
清筠拉住狄青尾随着三人要下楼,却被男孩拦住,他摇摇头,眉眼低垂,不想要她管。
眼看着三人走进专用电梯,侍应生帮忙摁楼层,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清筠看见一个人半仰着头,嘴微张开有点流涎水。
清筠掏出自已的手机,从通讯录找到一个电话。
她指给狄青,低声说:“你打给他,就说我需要帮忙,然后你报警。”
“我跟你一起!”
清筠没等他把话说完,跟着进入电梯。
狄青脑子里反复重复一个号码,握紧手机,指骨关节青白。
他迅速跑出去打电话,狄青甚至都没犹豫,直接拨给某个人,电话里男人嗓音深沉:“有什么要紧事,不是说尽量不要给我打电话。”
狄青捏紧掌心:“干爸,你要帮我——”
他的声音都是颤的,狄青比任何人都懂,能在这个地界开夜店,场子里有人玩东西,仅是打报警电话,他心里完全没有把握。
狄青知道,这两个人拽个姑娘下去要干什么,所以他怕。
清筠也知道,她是怕来不及。
狄青疾走几步返回电梯,侍应生余光审视他的穿着,问:“你到哪个房间?”
狄青心在砰砰跳,很急:“就刚才穿白色卫衣的姑娘,我们一起的。”
侍应生开始故意找茬:“我们需要知道你去哪个房间,询问包厢主人。”
“她刚才怎么下去的?”
侍应生轻蔑笑:“人家有黑金卡,你有吗?”
狄青暗骂,shit!
他开始万般后悔,那种无助好多年没有磋磨过他的心智,闷得他喘不过气。
狄青深深地舒一口气,“开一间房,多少钱?”
侍应生讥笑,比出两根手指,不屑说话。
狄青登陆好多年都没使用的跨境账户,淡淡地说:“扫码。”
侍应生的表情由迟缓转向惊愕。
狄青下到负二层的时候,在幽深的回廊上,敏锐地捕捉到玻璃破碎的声音。
“老子给你脸了——!”
狄青甩掉身后焦灼呼唤的侍应生,头也不回的循声奔去,房门被他踹开地瞬间,看见清筠被一群描龙画虎的男人围着,她的身后护着那个人事不省的姑娘,半截酒瓶握在她手里,扎进她的肉里,血顺着纤细的手腕滴下来。
她咬紧牙关,那双茶色的眸子,比任何时候都沉,写满痛恨。
那个在任何人身侧,都犹如太阳般的姑娘,此刻收敛所有光芒。
用毫不保留的恨意,与在场每一个人对峙。
狄青与她目光相对时,仿佛看到自已的结局,她恶狠狠地给自已下审判,没有一丝犹豫。
这一刻,狄青的血凝住。
“艹!又来一个——!”
屋里一个拿事的命令:“关门!看门都看不住,狗都不如!”
就是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彻底踹翻,“砰”一声叩在地上。
“你们还敢喊人?!”屋内人骂骂咧咧全部起身。
军靴阵阵,一群人有序排开,为首的男人满眼狠戾,生杀予夺的气势扑面而来。
清筠把目光挪向来人,眼圈倏地一红。
陈汀带人到了,比任何人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