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季,凛冽的冷,若是再卷起一阵妖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陈汀刚喝过酒,被刀子般的风一扫,松懒的目光凝滞在清筠脸上。
“公主殿下今夜不是移宫别居吗?”
清筠白他一眼:“不是你让爷爷把我叫回来的。”
可不是,天底下除了韩霂,谁还能让她一呼百应。
陈汀在她身后挡住风,讥讽:“要不我再送你回去?”
清筠假装听不见,慢悠悠地往回走,说:“你不会吝啬到收我房费吧。”
陈汀嘲弄地笑:“真把我这当宾馆?我怕你住到倾家荡产。”
“你就不能大度点,陈汀,韩家养我15年,就算没有我哥在,人总不能忘恩负义吧,”她忽然停住脚步,扭头看见陈汀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挡在身后。
月色里深邃的五官隐藏在光影里,看不出表情。
陈汀没再执着这个话题,拥着她往前走:“大度是菩萨干的事。”
他一点大度不起来,没人敢挂他电话,偏偏有人挂他电话像喘气这么简单。
清筠靠在他怀里,很自然的,亦步亦趋上台阶。
冷风里糅杂的体温,美好的心生眷恋。
清筠的嗓音带着狡猾的讨好,“菩萨大人,您大人大量,别生气了呗。”
陈汀唇角勾起,端着架子:“你家拜菩萨都电子许愿,连香火钱都省了?”
清筠在门厅用脚踢鞋子,怎么也脱不下来。
陈汀弯下腰,握着她的脚踝,“抬脚。”
清筠低垂着眉眼,从这个角度,俯视男人的背脊,没动。
他侧头觑她一眼,“干嘛呢,看老奴行礼呢。”
清筠没像往常回怼他,乖乖地抬起脚,让他脱鞋,只是这种温馨场面和陈汀的行事作风太冲突。
她甚至觉得,只有韩霂那样的人,才会有这样温情的时刻。
陈汀帮她把两只拖鞋穿好,站起身看见她满脸虔诚的狐狸相,清筠说:“菩萨大人,我腰疼,一步不想走,你能抱我上去吗?”
陈汀明知道她这是示好的计策,心里自嘲,这点微末的伎俩和社会上眼花缭乱的招数不堪一提,但偏偏他就很受用。
他没迟疑,把人打横抱着往电梯走。
清筠勾着他的脖子,乌亮的眸子噙着笑,“你什么时候和我爷爷有私交?”
陈汀冷哼:“我认识爷爷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清筠摸着他下颌清浅的胡茬,“你卖什么老,你就比我大6岁。”
陈汀顺势含她的指尖,清筠羞得没眼见,尖尖下巴垫在他肩膀,把胳膊环过陈汀的脖颈。
陈汀就笑她,“老不老都是你说的。”
二楼她的房间被彻底打扫过,她写得乱糟糟的笔记,规规整整放在床头柜子上,青花瓷瓶里,更换成绿色绣球和白色蝴蝶兰。
陈汀把人放在床上,帮她脱护具。
掌心贴上去,清筠身体倏地笔直,比冰雕还僵硬。
陈汀眯眼一笑:“这会怕了,菩萨也不总是吃素。”
花枝斜倚,挡住清筠眼睛上的光,她细细说:“那你就是假菩萨,我要告你欺诈消费者。”
“嘿!我还得赔偿你点。”
她找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洋洋得意的:“那当然,你把柄在我手里,日后对我好一些。”
陈汀嘴角泛起一抹心知肚明的笑。
他以前是见过清筠怎么黏着韩霂的,过去他闯不进,是因为清筠对外设置屏障。
清筠这姑娘,有她父亲的韧劲,宛如坠在海里的锚子,只要起航便会迷惘,她现在不肯下锚,是因为不知道要泊在哪里。
陈汀拨开那只白兰,俯身下来。
房间里弥漫淡雅的兰香。
“小东西,没人教你有些东西不讲法吗?”
他的手撑在清筠一侧,托起她柔软的脖颈,吻着她的眉心,轻浅地滑到鼻尖,重重地印在唇上。
“老东西,你不讲规则,唔~”清筠一只手好用,没能推开,半句话吞咽在喉咙里,炙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连着她一把火烧起来,身子也软下去。
陈汀没勉强,短暂的触碰后,侧过脸唇贴着她的皮肤,微薄的酒气拂过脸颊,微微震动。
他叹息说:“谁能给我定规则。”
陈汀起身离开,关门前淡淡瞧她,看见她被子盖过半张脸,没遮住眼波里的溟溟烟雨。
“君君,你好好想想。”
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
清筠猜不透他让自已想什么,是想清楚谁能给陈汀定规则?
百无禁忌的他,估计到阎王爷殿前,也要骂一声,是你叫爷爷下来的。
谁敢给他定规则。
清筠脑子瓷实的,好像陈汀的吻是定身咒,想不明白。
大被蒙过天,清筠从不会难为自已,睡觉。
有老爷子打掩护,清筠堂而皇之地住在陈汀家。
韩霂给唐骁平打电话,老爷子只声称带着孙女回老家祭祖,大概要年后回来。
韩霂细心问:“是否需要配车?”
唐骁平礼貌回绝:“家里有司机,用着习惯,等回来你到家里过十五。”
领导发话,一竿子直到30天后,到时候清筠已经是活蹦乱跳好人一枚。
挂了电话,韩霂心绪焦灼,点了根烟。
秘书李邕关切他,也只以为春节在即,纷乱杂绪的工作让韩霂烦心。
那点烟灰不经意落在办公桌上,韩霂总觉得哪里不对。
农历小年过后,陈汀在家的时间变多,大多数时候,两个人各捧着电脑,沐浴在全落地窗的阳光里,各忙各的。
奚樾登门的次数陡增,职业修养让他管理好自已的眼睛,不该看的一律视而未见。
宋茜再来的时候,难免要撞见男主人。
每次陈汀寡冷地点头,算是承认宋茜是个活人。
宋茜兴奋之余,更多是忐忑,她抻长脖子问:“你和陈总共处一室不害怕吗?”
“我怕他干什么,他又不吃人。”清筠回答。
他是不吃人,但是他渗人啊,那眉眼分明写着生人勿近,撤退保命。
年前的某一天,清筠忽然把电脑支到宋茜面前:“年前大促销,你去帮我买一个,我出门不方便。”
宋茜是知道她的,买东西货比三家,最喜欢参加打折活动,完全没有家境优越感。
宋茜只以为小公主又贪便宜吃大亏,眼睛从手机瞟向电脑,刚准备开喷,结果是要买车。
“大姐,你基金账户里那么多钱,就买个这?”
宋茜嫌弃的指着屏幕上的A7,清筠躺在沙发里,只有一双眸子转过来,满意地说:“我喜欢,再说估计院里领导也就开个A6,做人要低调。”
宋茜头摇的跟拨浪鼓,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端这碗饭,这回好,有福都不敢享。
清筠反驳,你思想觉悟有问题,坐劳斯莱斯还有掉眼泪的呢。
忽然两人头上的阳光淡下去,陈汀探头扫过屏幕:“你喜欢什么颜色?”
清筠抿着唇笑,瞄他一眼,“其实我挺有钱的。”
陈汀背着只手,把她的电脑拎起来转个方向,“我知道。”
他随手拨两下网页,笑:“我也知道你是财迷。”
宋茜只觉得有阵春风迎面刮来,这两人的眼神太过喧嚣,怎么也谈不上清白。
那之后没多久,白色的A7落地停靠在陈汀家车位,宋茜问她,你还喜欢你哥吗?
清筠皱着眉,说不清楚,有些刻东西在骨子里太久,刮骨疗毒还要个愈合期。
宋茜说,你醒醒吧,差点摔死,还没过愈合期,没有边界感的男人都是中央空调。
清筠驳斥,你懂什么,那是韩霂把她当亲妹妹。
宋茜皱着眉说,你看过陈汀的眼神吗?
清筠摇头,因为她不敢看。
宋茜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明明前一刻还是冰霜万里,直道看见你,桃枝斜逸像载着春江水。
君君,他的眼睛里,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