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周瑞家的引领一行人步入闺房,行至近前,恭敬行礼,言道:
“林姑娘,奴婢们特来为您呈上喜服。”
“请您稍事梳洗,奴婢们愿为您更衣。”
周瑞家的语气温和,却难掩其心中慌张。
黛玉轻轻摆手,婉拒道:
“将喜服置于一旁即可,有紫鹃她们在旁照料,我自是安心。”
“这……”周瑞家的闻言,面露迟疑之色,似有难言之隐。
林黛玉轻轻摇曳着手中团扇,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浅笑,悠悠言道:
“你们将潇湘馆围得密不透风,莫非还恐我化作云中燕,展翅而飞?”
周瑞家的闻言,急忙趋前几步,赔笑道:
“姑娘真真是言重了,既得姑娘金口玉言,那奴婢等人便退至室外,恭候姑娘大驾。”
言罢,又补上一句:
“还请姑娘速速装扮,切莫让吉时虚度。”
言毕,周瑞家的便携了数位丫鬟,轻手轻脚地退出室外,只留下一室清幽与黛玉身影。
室内,林黛玉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件绣工繁复、色泽鲜艳的喜服,不禁幽幽一叹,细语轻吟:
“此等良缘佳配,本应衬得新妇光彩照人,今朝却似明珠暗投,实乃可惜可叹。”
“想我黛玉一生,首次踏入红绡帐暖之地,竟是以这般滑稽之态呈现,真真是世事弄人,可笑至极。”
言及此处,黛玉的眉宇间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哀愁与无奈。
须臾间已至巳时正刻。
荣国府之中,荣禧堂内灯火辉煌,人影绰绰。
府内上下人等皆汇聚于此,然其氛围却与往昔欢宴大相径庭。
众人面上虽勉强挂着几分笑意,但那笑容之下,藏着的是难以掩饰的虚情假意,宛如春日里早谢的花朵,徒有其表而无生气。
正堂之内,气氛更是尴尬至极,仿佛凝滞的秋水,波澜不惊中暗藏激流。
府中众人皆知,今日这场婚礼不过是场无奈的逢场作戏,心中自然多有怏怏不乐,只盼这荒诞一幕能尽早落幕。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堂内的沉闷,一名丫鬟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地冲进堂来,口中连连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
其声之急,犹如寒风穿堂,令人心生寒意。
一听此言,贾老太太与王夫人等人心头一紧,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周瑞家的见状,急忙几步上前,那丫鬟尚未来得及喘息,便被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踉跄几步,脸上顿时浮现出片片红痕。
“噤声!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岂容你这般口出不祥之言,我若不撕了你的嘴,还反了你了!”
小丫鬟脸颊上顿时留下了一道红痕,委屈的泪珠儿在眼眶中直打转,却不敢发出半点哭声。
“周管家,您这是何故?我所言非虚,真真是出事了。”
“靖武侯与忠顺亲王已然驾临,瞧那架势,分明是来者不善呐!”
小丫鬟边说边抹着眼泪,满腹委屈。
贾老太太一听此言,心中猛地一沉,犹如被重物击中,急忙追问:
“人已至何处?”
话音未落,便闻得院外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中年男子之声,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哼,你们荣国府当真是威风凛凛,本王特地前来道贺,竟被区区一个门房阻拦在外,真是狗眼看人低!”
贾老太太一听,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忙给王夫人递了个眼色。
王夫人心领神会,当即对一个丫鬟低语了几句。
闻听此言,那丫鬟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匆自正堂后门遁去。
贾老太太则领着荣国府一众人等,缓缓步入院中,步伐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
及至院中,只见忠顺亲王与贾渊已赫然在列,身后簇拥着一众随从,气势汹汹,犹如乌云压境。
贾老太太见状,急忙趋步上前,盈盈一拜,口中言道: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实乃罪过,还望王爷宽宏大量,莫要怪罪。”
忠顺亲王面色铁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道:
“你荣国府的门槛,可真是比天高,便是那陛下的乾清宫,也未曾有人敢阻拦本王,而你荣国府,竟是比乾清宫还要难以踏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此言一出,贾老太太只觉一股寒气直逼心间,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贾老太太强作欢颜,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言道:
“府中这些无知的奴仆,竟敢冲撞王爷天威,实乃老身管教不严,老身定当严惩不贷,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王爷,您就宽恕则个吧。”
忠顺亲王闻言,面上波澜不惊,淡然一笑,开口道:
“老夫人此言差矣,今日偶闻贵府有喜庆之事,本王便不请自来,老夫人莫要怪本王唐突才是,老夫人该不会嫌弃本王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吧?”
贾老太太一听,心中虽惊涛骇浪,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连忙陪笑道:
“王爷言重了,言重了,老身这孙儿今日大喜,能得王爷亲临,实乃我荣国府上下之大幸,荣幸之至啊。”
“只是,老身心中有一疑惑,不知王爷与靖武侯大人怎会一同莅临,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言罢,贾老太太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望向忠顺亲王,静待其解答。
贾渊微微一笑,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开口:
“常言道,一笔难书二贾字,吾辈昔日有幸受荣国府深恩厚泽,方有今日之成就。”
“闻听府上有喜,特邀忠顺亲王一同前来,欲讨一杯喜酒,共享欢乐。”
“然观老夫人神色,似有不愿吾辈与王爷莅临之意,莫非是嫌弃吾等不速之客,扰了贵府的喜庆?”
贾渊此言,虽含笑意,却暗藏锋芒,直刺人心,险些令贾老太太气结。
若仅是贾渊一人前来,或许双方早已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然世事难料,贾渊竟携忠顺亲王同至,令荣国府众人措手不及,心中虽百般不适,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