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有些浑厚。
净舒捏着珠串儿的手一抖，差点没拿住。
姜离余光瞥见，隐晦地笑了笑，眸子朝门口掠去。
“师父！”
来人着了一身深灰色的袍子，头上顶着一顶同僧袍颜色一样的帽子，不知道是个假和尚，还是单纯的想要遮住头顶的戒疤。
长相平平无奇，只是那双眼睛细长窄小，里面盛的不是佛下的慈悲，多的倒是些红尘羁绊。
姜离歪了歪脑袋，这就是净舒的师父，空华大师了么？
一个眼睛里瞧着都斩不断情缘的人，是怎么能留在普陀寺，成为仅次住持的大师的？
倒是有趣得紧，佛祖整日看着，不会觉得难受吗？
“女施主是净舒的友人吗？”
空华那双细窄的三角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离。
“师傅，只是碰巧认识而已，走错了地方。”
净舒眉心微皱，走到姜离身前，挡住了空华那打量的眼神。
“净舒这般紧张做什么？师傅只是来看看你近日的经文诵得如何。”
“既然是认识的，那你们便好好聊聊吧，不过，可不要忘了你的事情啊……”
空华大师扬起一抹看似慈祥的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净舒，背着手又走了。
“净舒，你愿意还俗吗？”
瞅着空华大师走远了，姜离轻轻拍了下净舒的肩头。
“阿弥陀佛，姜姑娘，还请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自小就长在普陀寺，断然没有还俗的打算。”
净舒垂着头，都快缩成一团了。
“那你敢不敢，正眼瞧瞧我？”
姜离也柳腰一弯，额头抵在净舒光滑的脑门上。
发丝微动，扫过净舒的脸，有些痒痒的。
这样看起来，倒像是在行夫妻对拜之礼一般。
净舒深吸一口气，立起身子，压下心中的悸动，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姜离。
“罢了，与你这呆和尚说不清。”
“你愿意娶我么？”
姜离笑了，对上净舒假装镇定的眸，一字一句道。
那字字句句，似要在净舒心头炸开花来。
话落，禅房外蒲公英随风而动，朵朵小伞随着清风飘扬，在空中打了个圈，飘向远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净舒喉咙间像被石头堵住一般，半晌才说出来。
“我说，若你愿意为我走出这普陀寺，我便亲披凤冠霞帔，嫁于你为妻，愿为君日日洗手作羹汤。”
姜离神色认真，看起来没有半丝像在开玩笑的意思。
“我今日，是鼓足了勇气，才敢上这普陀寺来和你说这些话。”
“如果你今天拒绝了我，我现在便立马下山，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相见之日。”
姜离轻轻抚上净舒的脸庞，微微垫脚，对着净舒那两瓣红润的唇，贴了上去。
净舒有些狭长的狐狸眼瞬间瞪大了，想开口说话，却被姜离抓住了机会，趁机攻城夺垒。
两面贝齿碰在一起。
贝齿间是晶莹的湖泊，两叶小舟在湖上你追我赶，抵死缠绵，最终一起陷下湖泊中。
“呼…呼…”
姜离如玉的手臂挂在净舒的脖子上，修长魅惑的脖颈微微上扬，两人嘴角挂起一缕银丝。
净舒下意识地托起姜离的翘臀，低沉的眸也有些迷离。
下一刻，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推开姜离。
姜离有些腿软，就要滑倒下去，净舒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身体却立马做出反应，上前拉住姜离的手，带回了自已怀里。
“净舒，你还是舍不得我，对吗？”
姜离贴着净舒滚动的喉结，轻呼着热气，眼尾微红。
“再问一遍，你可愿娶我？”
姜离一口咬住净舒的喉结，犬齿微微发力。
“唔…”
净舒眸子里闪起暗火，闷哼一声，捏住姜离两只纤细的手腕，一个翻转，两人的位置反了过来。
姜离后背抵在墙壁上，双手被净舒扣着举过头顶，长袖从手腕处滑落下来，露出有些病态白的小臂。
净舒垂眸，似乎在隐忍什么，最终轻叹一声，松开了姜离。
姜离顺着墙滑落下来，跪坐在地面，抬头望着净舒的下颚线，眸子里有些倔强，她在等着净舒的答案。
“这种事情，不应该姑娘主动提及的。”
净舒叹了口气，打还抱起姜离，放到了榻上。
“阿离能相信我，我自然是开心的。”
“愿意嫁作我为妇，我自是甚悦！”
净舒对上姜离清澈的眸子，那双眸子，满眼都是他。
“你会后悔么？”
净舒问。
“不后悔！”
才怪…
姜离垂眸，语气轻柔。
“那你可不许反悔，我回去置办置办，三日后的晚上，你到听雨巷。”
“门口有两座狐狸像的院子，就是我的宅子，我会等你的！”
姜离说完，便起身拢了拢方才弄得有些褶皱的衣裙，有些不舍地盯着净舒看着。
净舒有些愣怔，内心似乎有一道声音，叫他一定要拒绝，不要再靠近姜离，不要伤害她。
那道声音绝望而又悲愤，其中又夹杂着痛彻心扉的悔意。
那道声音是谁？净舒有些迷茫。
“好！”
净舒却听见自已薄唇微动，吐出一个好字。
姜离走至门口，突然回首朝着净舒笑了，笑容里透露着一丝净舒看不懂的东西。
姜离前脚刚走，空华大师后脚便又来了净舒的禅房。
“那灵狐女，你可有把握？”
空华大师声音冷凝，坐在榻上，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净舒的脸。
“三日后，弟子会下山，与她成亲。”
“到时候内丹自然会想办法取出来。”
净舒稍稍有些迟疑，下一刻跪坐在空华大师身前，恭敬道。
“只是，师父…她会死吗？”
净舒抬眸，望着空华大师。
“传言能修成人身的狐族，都有九条命，就算没了内丹，最多也只是同凡人一般。”
“怎么，你对那灵狐女动感情了？”
空华大师冷哼一声，脸上褶子随之微微皱起。
“弟子不敢，还请师父到时候遵守承诺，将弟子的身世告知于弟子。”
净舒垂眸，紧紧抿着唇，眸子里闪过挣扎，最后化为平静。
“你且放下心！只要你把事办好了，为师自然会把知道的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你！”
空华站起身，拍了拍袖袍，看也不看净舒一眼，朝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