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时吟身上的气味很敏感。
当天半夜里,时吟忽然入了他房间,明明他睡的很熟,莫名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他就突然间醒了。
他看不到他,只感觉他就默默的站在他床沿。
斟酌了半晌,本想直接开口,又怕吓到他。
于是,他翻了个身,侧向了他。
“……既然来了,为何不做声?”
翻身后,他就低低轻问了句。
但时吟还是被吓到,身子颤了下。
古瑟感觉他目光一直盯着自已,顿了许,才开口。
“醒了?”
只低低的问了句,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坐床沿了。
明显的感觉到了疏远隔阂。
他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
顿了许,他才开口。
“嗯。”
他本想埋怨,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好不容易来看自已了,怕等下又惹他不高兴,且,他好像也没什么身份,或资格去埋怨,不是?
两人就那样僵了半晌。
“你,过的还好吧?他,有没有,为难你?”
开口的是时吟。
古瑟愣怔僵了下,没想他还是会担心自已。
“嗯,没有,挺客气的。”
古瑟缩在被子里点头回应。
至于……凉生于他是否真客气,也不过他自已瞒着罢了。
凉生会触碰他,趁机搂他腰,他不顺他意时……会强吻自已……
这些,他怎么能说?
尽管古瑟说的很认真似真心。
但,时吟似乎不信。
他垂眸盯着平静却有些失落的古瑟,看着他就像个孤寂的孩子,落寞无助的缩在被子里,强装风轻云淡的平静,认认真真的回答自已的话。
他,心里还是很心疼的,但,又有些无奈。
因为,他自已要如此选择,他无法不忍否决他的选择。
古瑟不知道时吟在想什么,只能感觉他一直盯着自已。
他心惊了下,不由自主的就伸手摸了下自已的脖子。
莫非是凉生给他留了什么痕迹?
他一般只吻自已唇,很少会在他脖颈处留痕迹的,难道今天有……?
古瑟这动作收了时吟眼里,他亦看的明白。
古瑟这几日是否过的好,他不是很清楚,因他没有派听雨守着。
因为他的行动,让人质疑了他们间的关系,他,麻木了……
——既然没关系,就不应该让他人误会。
于古瑟面前的关系,他都小心翼翼的,但仿佛,都把握不好,会惹他生气。
沉默半晌,他无声的轻深呼吸叹了口气。
“夜深了,睡吧!”
时吟蓦然道了句。
古瑟本想着跟他解释自已那晚的态度,想跟他歉意。
谁知,他突然感觉时吟倾身过来,温热的手指落了他额间。
然后,他就感觉有股力量涌入他额角,之后,他就困意来了,睡了过去。
倾身弯腰过去的时吟中食指并齐,印在了古瑟的眉心,顿时就是一阵耀眼的光芒散发出来。
良久,他才移开手指。
之后,他站床边沉默着盯了古瑟良久,才默然离开了。
——他用一百年的修为,换了古瑟的光明。
翌日醒来,古瑟习惯性的睁眼,却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得用手背遮了眼眸。
他眯了眯眼睛,觉得清晨的这一缕阳光虽温暖,亦甚是刺眼。
然,他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僵着动作扭偏过头去,目光直迎了窗口的阳光……
不是错觉,他,看得到了!
他,终于又重见光明了!
他倏地爬起来,赤着脚跑到窗边,四处打量扫了眼,窗外优美的景物尽收眼底。
高兴了半晌,将院中所有景物设置都看遍了,他才收回目光,手迟疑着抚了自已的眼睛。
然后,他又回头扫了眼屋里,最后,满是兴奋的垂眸盯着自已的手看了半许。
自已手上的纹路清晰的入了自已眼里,他才确定肯定自已真的看得到了!
送东西过来的凉生推门进来,看到扒窗子边,愣神盯着自已手的古瑟呆了一呆。
片刻后。
“小瑟,你在这做什么?”
说着将东西放了桌上,来到古瑟身边。
看到他光着脚丫,不禁担心的皱了皱眉头。
“怎么不穿鞋?地凉,小心着凉了!”
埋怨了句,就将高兴得还未回过神来的古瑟横抱起,抱回了床上。
坐了床上的古瑟这时回神,抬头望着面前的凉生,将他的脸打量了遍。
“先生,我能看见了!”
开心的道了句,透着满满的不敢相信的兴奋表情。
正直起身的凉生动作僵住,愣了下。
直身后,亦不可信的盯着他。
“当真?”
替古瑟高兴的同时,亦又几丝失落。
如此,想来,他要走了。
不过,他眼睛能复明,也是件好事吧!
“嗯嗯!”
古瑟满心欢喜肯定的点点头。
凉生轻舒了口气,在古瑟旁边坐了下来。
“能看见了就好,省的你天天忧着。”
欣慰的道了句,微笑着。
这话,他是真心的。
不管怎样,他亦不至于拿他的失明来留住他!
无论怎样,他都希望他好好的!
“谢谢,这段时间,让先生费心了!”
古瑟高兴的说着,完全忘记了自已不喜的种种。
凉生拿过古瑟的手于手中握着,低眸盯着彼此的手。
“你我,哪需要这些客道?你没事,你开心就好了!”
低低的真心道了句。
古瑟却能看出他满眼的忧愁失落。
他僵愣了下,收了面上的喜悦。
凉生的心思,他自然懂。
虽没有希望自已失明,但自已的离开,他自然不舍。
这段时间,他花了不少心思照顾自已,不管于何,他都应该感恩。
这一切,都是他从他父亲那里得不到的。
所以,这很珍惜,于他很奢侈。
于此,他怎能不感恩?
他犹豫了下,默默的收回了手。
“先生不用这副神情,以后我们还是要见面的,毕竟,你还是私塾的先生。”
他这私塾,也还是要上的,所以,免不了的要碰面。
古瑟这话意思不是他们还可以有那种亲密的动作和关系,只是看着他如此,心有不忍,实际说了句而已。
不过,于凉生而言,却自然不是这种想法了。
于他这里,他觉得,古瑟还是不讨厌他,或说,已经习惯了自已的曾在。
他听到古瑟突然这么说,顿了下。
便心敞开了,笑着道。
“也是,毕竟,你还是我学生,私塾,你还是要去的。”
看到凉生这蓦然蓬辉的表情,古瑟自已又突然后悔那样说了。
但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
蓦然间,他又萎靡失了精神。
凉生盯了他两眼,心思没在他表情上,只看到他穿着薄薄的衬衣。
于是目光落了旁边的衣架上,即起身就去取。
“你穿的太少了,赶紧把衣服穿上吧;既然没事了,我们去外面吃,当给你庆祝重见光明的喜悦。”
拿了过来就替他一件件的往身上披。
这些日子来,古瑟的日常起居都是凉生亲力亲为,他已经习惯了。
古瑟则不再习惯,伸手接穿了衣裳后,接了凉生替自已系的衣带。
“嗯嗯,谢谢,我自已来吧。”便自已整理着。
凉生却因为古瑟的蓦然拒绝,呆了那里,失神的看着他自已熟稔的摆弄。
……以后,这就是距离吧?
古瑟的眼睛突然之间就复明了,朱阳箐跟凉生一点也不奇怪。
他这因伤突然失明的眼睛,突然间就好了,本就属于正常。
但只有古瑟自已清楚,这肯定跟时吟有关,自已的眼睛,是他治好的!
准备好随凉生出了门,可刚到街上就被自已府里的家丁给堵上了,看来他父亲倒是真‘念’着他的。
大街道上。
四五个家丁涌围了上来。
“少爷,您可真舍得露面了,老爷都找您好久了,请您跟我们回一趟吧。”
其中一家丁动作客气恭敬的拱着手,面上语气却是透着不屑鄙夷与要挟。
面对不忌讳自已的家丁,古瑟无半丝波动。
他与凉生停在路中央,路边行过的熙攘人群,时不时的瞟他们几眼。
他轻然的长舒叹了口气,打量了两眼几个家丁,目光后落了面前的开口的家丁上。
“我还没吃饭,吃了就回去。”无澜的道。
他们不屑于他,他亦不屑于迎合他们。
主子终是主子,岂是他们能逾越的!
开口的家丁因此面色不悦,瞪着眼将古瑟从上到下扫了遍,拱着的手往下一沉。
“公子,老爷交代,务必及时回府!”
语气坚决,带着明明确确的要挟。
凉生于旁边看着,不悦的蹙了眉头,却没有动作。
他很想看,这欺主犯上的奴仆,古瑟会如何应对。
闻言,原本风云无波动安静的古瑟幽然皱了眉头沉深的目光盯着他。
一家奴,于他面前还欺主覆上了?当真觉得他性子软弱温和?
他默了两秒,嘴角莫名突的就勾起一丝笑意。
“越俎代庖,喧宾夺主,不错,到底是不被看重的少爷,竟比不得得势奴仆,当真不错呢……”
他兀自的微笑着说着,然后又走近一步,凑到家仆耳侧轻飘飘的道了句。
“不过,奴仆虽比不得,但,若是我私自处决了你,你说,你仗势的老爷会怎样?会不会替你屈冤不平?”
儒雅斯文的话,要挟得不动声色。
家仆却瞪着眼睛惊诧的僵了下,目光这才忌讳的瞟了眼后退了一步,神态悠尔的古瑟。
他扫了眼他身后的凉生与他的侍卫若尘。
——自已公子不得重视,但他身后人的气质,身段卓尔不凡,还带着侍卫,看得出的身份不简单。
若此时他真处决了自已,那也是简单的,何况,他家公子还会点功夫,若当真处决了,他家老爷自当视若不见,毕竟,血液亲在那里,跟他这种奴仆,还是不能比的!
他看着后面那位疏清儒雅的贵公子优雅平淡的盯着自已,刚才还阴沉着脸,现在却亦一副清高雅淡,同自家公子刚才的表情如出一辙。
然,这样的表情,愣是看得他哆嗦了下,背脊冷寒。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后退了一步,让开道来,即作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请便!”
古瑟勾嘴角淡然的笑了下。
“有劳!”
轻尔的丢下这句话,错开那些家仆就往前走。
古瑟知道,若此时他不去吃饭,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吃上,受罪是受罪,但饭还是要吃的!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繁华喧嚣,好不热闹。
古瑟抬头望了望,到处扫了眼,仿佛透着好奇于新鲜。
其,虽失明未过半余月,但这于他而言,可算得是久违了。
他感觉自已好像已经甚久没有置身这种热闹了,像是过了一年之久。
明明很平凡的东西,于他,却似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