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安静之际,凉生端着个盘子走了上来。
盘子里,有碗瘦肉粥,还有碗褐色的药汤。
古瑟只听到摆放东西的声音,随即就听到凉生的话传来。
“小瑟,怎么来这了?”
便感觉他坐了自已身边。
无论什么,他都只能感觉,什么都看不到。
他蓦然抬起头来,闻声顺着声音望去。
但,面前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勉强的勾起嘴角,露了个欣然的微笑。
“天气好,想出来吹吹风,便让朱阳公子领我出来了。”
凉生放下盘子后,端了药碗于前面用嘴吹着,吹过后,用勺子自已舀了勺偿了,觉得温度合适后,他才抓起古瑟的手,将其放了他手心。
“药凉了,把它喝了吧。”
轻然说了声,满满的温柔。
朱阳箐在旁边看得愣了神。
还能再细腻点么?咋不一勺一勺的喂呢?
古瑟呆愣愣的接受着,顿了片刻才点头。
“嗯,好,谢谢!”
凉生极轻的叹了口气,过了许才接话。
“你我不需要客气。”
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古瑟的脸颊。
他心里,是满腔的心疼及不忍,还有无奈。
看着面前如此弱不禁风瘦弱的人儿,他想把他揉进怀里,把他好好的保护起来,好好的爱护他,一切,他都希望自已可以替他承受。
奈何……
古瑟默了两秒,才低头将碗里的汤药一口气咕咚咕咚的灌下。
……之前的药都没吃完,新的方子又出来了。
自已,倒真成了药罐子了。
不需他父亲讨厌厌烦,他自已也甚是憎恶这样的自已。
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一点不差!
看着古瑟把药喝了,凉生就接过了碗,于碟子里取了一块蜜饯就放了他手心。
“放嘴里,缓缓。”
古瑟感受着手心里凉冰冰的东西,愣怔了许。
他知道,那是蜜饯。
但越甜的东西到他嘴里,他越感觉自已更苦,这样的东西,虽能解他嘴里的一时之苦,却解不了他心里的苦。
然,他犹豫了许,还是放了嘴里。
因为他,不想让对他好的人难过。
他刚把蜜饯放进嘴里含着,便听到身边的凉生又端起了什么,正在用勺子搅动着,瓷勺子砰撞在碗沿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随即就听到朱阳箐的笑语及茶杯起落的声音。
他说。
“颜兄,你这是当小媳妇照顾呢,又是偿药,又是试粥的。”
闻言,两人都愣怔身子僵了下。
凉生从嘴边拿开的勺子僵住,目光瞟了眼对面的朱阳箐,瞪了他眼,后僵着动作目光移过来瞟着古瑟。
前所未有的一滴冷汗挂了额角。
桌下,他抬起脚踢了脚朱阳箐的腿。
让你嘴碎!
朱阳箐痛的赶紧捂住嘴,那叫一个实在憋的辛苦。
“别听他瞎说,我只是试了下温度。”
看古瑟尴尬着,凉生解释了句。
说着拿过古瑟放桌上的手摊开,碗放了他手心。
“来,把粥喝了,别饿着肚子,对伤不好。”
古瑟呆愣空洞的目光盯自已的手,就那样盯着未回应。
不知为什么,他们对他越好,他心里就越难受!
——若是自已的亲人,自已的父亲有这些人的一半好,他,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子吧。
半晌,他才回神,勾起微笑。
“谢谢你们!”
说罢,摸了碗里的勺子,拿起,然后低头咕咚咕咚的将粥灌下了,就像灌药一样。
凉生与朱阳箐木讷意外的看着,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古瑟将粥喝完,碗放了桌上,用袖角抹了嘴角,就去摸索茶杯。
凉生看到他摸索的手才回神,慌忙的将搁旁边的茶杯拾壶添满,即放了他手心。
古瑟只扭偏过空洞的目光,望着他微笑了下,低头就喝。
“谢谢!”
放下茶杯,他才真心感激的道了句。
“小瑟见外了,都是朋友,何须这么客气。”
接话的是朱阳箐,他是替心疼古瑟而没回神的凉生接的话。
古瑟于清风中偏头欣然的微笑了下,面前的发丝于胸前优雅的飘起。
这一幕,明明如此的美好温馨,笑亦是如浴三月春风的沁心怡人。
却让看到的两人心里一紧,酸了,沉深的伤感莫名就充满了胸腔。
“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就不陪两位了,能否劳烦,领我回去?”
古瑟说着起了身。微笑依然温馨怡人。
他不知道该唤谁,所以只得这样大众化说了。
“走吧,我领你回去。”
凉生蓦然起了身,就牵了古瑟的手。
“谢谢!”
“去吧,累了就好生休息,有需要随便唤,我们都在的。”
朱阳箐亦起了身,笑着慷慨致词。
古瑟朝他微低了下头,礼貌回应后,便同凉生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古瑟确实就去床上休息了。
一躺到床上,他就闭了眼睛。
凉生看着他闭上眼睛,替他撵好被角,起身嘱咐了句。
“醒了记得唤我,我就在外面。”
“嗯。”
古瑟闭着眼睛回应了句。
凉生无声的轻叹了口气,才转身出来,将门掩好,重新坐了朱阳箐的面前。
但他却没有任何心思及与力气与他交谈什么。
屋里,凉生走后,本闭着双眸的古瑟,眼角蓦然滑了滴泪来。
泪滴从他眼角静悄悄的滑落,沿着他的脸颊,滑进了他的耳廓里。
到了耳廓里,冷冷的,凉凉的,已没有任何温度。
如此的他,哪有心思睡?
他本想睁眼,但想到他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睁与不睁,又有何区别?
于是,他懒得睁了。
房门紧闭的屋里很安静,安静得似乎丝丝细碎的声音都能听到,能入心。
他害怕黑暗,特别是这种特别安静的黑暗!
他的面前,除了黑暗,还是无尽的黑暗,望不到头,窥不到底,自已就像被困在了黑暗的梦魇里,怎么也挣扎不出来,也醒不来。
他,很怕!
但,他却不敢做声!
他侧了身,蜷缩在被子里,身子也莫名的在抖。
明明刚才屋外还暖阳日下,他却感觉周围冰凉,空洞洞的凉,自已全身冰冷,好冷,好冷……
就在他要沉侵在冰凉里越发沉深时,莫名感觉一丝温的气息传来,有人好像坐了他床沿。
屋里,还飘来丝熟悉的香气,淡淡的,他说不出来的香味。
有人的手指滑过他的眼角,拨去了他眼角的泪滴。
尽管只有一触即离的温度,但却暖入了他的心底。
他一惊,身子本能的僵了下,睁开眼来,空洞的目光视向床沿。
“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吧,不用担心自已是否脆弱,我们都是平凡人而已。”
未等古瑟开口,时吟的声音就传了古瑟的耳里,温柔的嗓调,平静的气息。
却能听出他于他面前满心的温柔。
听到是时吟的声音,他惊诧的愣怔了下,僵硬的盯着自已面前看不见的时吟。
半晌。
“怎么是你?”
自已的脆弱竟然被他看到了!
时吟因为这样的古瑟,添了几分忧郁。
他拧开指骨节上的泪滴,伸手替古瑟抚顺脸颊耳侧的发丝。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抚发的动作竟然特别的温柔自然。
古瑟又是身子一僵,不能理解的望着他的方向。
是真的听说,还是自已有派人跟着他?或查探他?
不过,于哪种而言,都不重要了。
至少,他也是真心担心自已的。
他,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刚才的话。
“谢谢!”
被他那么一说,他反倒不想哭了。
他一把抹了下眼角,笑了。
时吟看着他的操作,顿了顿,难以理解的表情眨了眨眼睛盯着他。
刚才还如此伤心,现在,咋就笑了?
跟个孩子似的。
他眨巴眨巴了下眼睛,盯着‘善变’的古瑟。
“心情就好了?”
直接问了句。
古瑟闻言愣了下,随即额角就挂了点冷汗。
“你就这么喜欢看人哭?”
没好气的低道了句。
时吟自觉不好意思的蹭了下自已的鼻尖。
“没有,你别误会!……我这个人,呆板,不会说话,你别放心上。”
虽然看不到时吟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能想象出时吟尴尬的表情,还觉得,应该挺可爱的。
“知道你呆板,所以我才不会放心上呢。”
突然间,古瑟的心情就好了,还莫名有了与时吟逗趣的心思。
时吟他处过,虽时间不多,但从他跟自已说明来意后,他清楚,他不似凉生先生那般圆滑,心思缜密沉深。
这个人,心思比较单纯,也比较直接,不会有太多的歪心思,不会什么深谋远虑,心机深。
所以,他很愿意跟这样的人相处。
毕竟,像凉生先生这种,他算不过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