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已经在教会的顶楼住了很长一段日子,她也记不清有多久,天天困在这里她对时间都失去了概念,只有在爱德华来找她时她才会惊醒过来,哦,原来又过去一周了。
爱德华每次祝祷会都会溜出来一会和她说话。
爱德华每次和她描述外面的世界时总是很详细,他害怕艾薇不能理解,于是总会在匆匆离去前跟她承诺,等她出来了一定带她亲眼去看这些。
爱德华真是是个很善良的孩子。艾薇忍不住想道。
于是爱德华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对艾薇许下了很多承诺。
艾薇从爱德华口中了解了许多黑土城的事情。
比如黑土城现任最高管理者罗斯将军。也是给艾薇戴上控制环的那个人。
艾薇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人,爱德华似乎也是,他提起罗斯将军后总会很快转移话题,他更喜欢常安,话语中都是对常安的敬佩。
“下个月我就要去军校报到了”
爱德华这次来找艾薇时情绪有些低落。
“提前了吗?我记得你说要到明年的”
艾薇也有些惋惜,她还没准备好和爱德华告别。
“嗯…本来计划是这样的,但是我已经完成了考核,那边可以允许我提前一年进入学校”
爱德华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很开心,朋友们也都为他高兴,他也想快点和艾薇分享这个消息。
可是就在刚刚,他来到窗前时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如果他离开了,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他答应了艾薇要带她看黑土城的。
“没事的,我也会努力去军校找你的”
艾薇知道爱德华情绪低落的原因,于是她装作不在意地回复着。
其实她有些难过,爱德华是她醒来后除了月见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友。
艾薇回答后两人都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艾薇,你可以出来吗?”
爱德华这时忽然对着屋内的艾薇问道。
“出去?”
艾薇有些不解,但随即很快明白了爱德华的意思。
“我打不开这扇窗户”
艾薇坐在窗前的地板上,看着紧闭的窗户很是无奈。
她试过了。这扇窗户似乎被月见的力量控制着,她用尽力量也无法打开。
“可以再试一次吗?”
爱德华有些不死心,这扇窗户看起来和别的窗户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也试过从外面破开这扇窗户,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来,只能尽力用蛮力拉开,但很奇怪,窗户竟然纹丝不动。
“没用的…”
艾薇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起了身,她把手放在窗边上,瞬间她便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是月见。
她集中精神和月见的力量对抗着,窗户边沿也跟着微小的抖动了一会,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艾薇知道再多用力量,她脖子上的控制环就会亮起灯来,这会招来月见。
但是她不知道,在她释放力量和月见对抗时楼下的月见也瞬间抬起了眼眸。随着艾薇的放弃,他的眼眸也跟着垂落了下去。
“还是…不行啊…”
爱德华也注意到了窗户微小的抖动,但还是不够。
“这扇窗户留有月见的力量,我现在还打不开”
艾薇叹了口气,继续坐回了地上。
“没关系我会等你出来…我跟你说的那些都算数…你放心”
爱德华能预知到两人会失败,但还是抱有期望,真的尝试过后,他才发现这样的结果让自已更失落了。
糟糕的是,他好像也让艾薇也一起低落了起来。于是他赶紧安慰起艾薇。
“没关系的…”
艾薇缓缓回答他,但是声音比往常都小了很多。
爱德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只能看着窗户沉默着。
“那你…下周还来吗?”
艾薇打断了两人间的沉默问道。
“下周还来,但是下下周…就不会来了”
爱德华越说声音越小。
“好”
艾薇听完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他。
两人就这面对着窗户安静了下来。
祝祷会已经接近尾声。艾薇又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她不喜欢这首歌,平时歌声响起时总是爱德华在窗外叽叽喳喳,今日这样安静的氛围正好让她有了耐心听起了这首歌。
很意外的是,比起第一次听这首歌,她这次竟然听懂了一些吟唱的歌词。
“未来来临前,我会降临这片土地”
吟唱的歌词变成了这样一句话出现在艾薇的脑海。
“什么?”
爱德华听到了艾薇在说话,但是声音很小,他下意识以为艾薇在和他说话。
“爱德华,你知道这首歌的歌词是什么意思吗?”
艾薇只听懂了这一句,这让她忽然对这首歌有了兴趣。
“就是歌颂神族带来的一切吧,里面的语言是亚拉神族的语言,我也听不懂,只是猜测”
爱德华想了想,这首歌他听过许多次,但他从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他也问过母亲,母亲回答他这是在祈求神族的护佑。
“我刚刚好像听懂了一些”
艾薇对窗外的爱德华解释了刚刚出声的原因。
“你是神族,说起来应该是能听懂这些语言的”
爱德华觉得这并不奇怪,艾薇和他本就不同。
“嗯…”
艾薇心不在焉地应着爱德华,她还想继续听时发现歌声已经结束,也到了和爱德华分开的时候。
“那就…再见了”
爱德华也知道到了时间,他这次没有急匆匆告别离开,他立在窗户面前很是犹豫。
“下周见”
艾薇调整了心情,恢复成平时雀跃的语气,往日里她和爱德华交谈时总是很愉快,告别的时候也总是充满对下次见面的期待。
爱德华没再说什么,他没有时间了,于是看了一眼窗户后便离开了。
艾薇则是坐在地板上感受着爱德华逐渐远去。
这晚艾薇和月见一起学习时有些心不在焉。
艾薇月见中间有一摞书,并且越堆越高,但艾薇似乎看不到这些,四面八方的书本还在漂浮着靠向她,这些书还在不断向上堆叠。
艾薇正在用自已的力量稳定着已经接近天花板高的书堆。
月见见状便喊了一声艾薇的名字,艾薇似乎在放空自已并没有什么回应,月见又叫了艾薇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艾薇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悬浮在半空的书本也跟着失去控制一起落下。面前高高叠起的书堆也向着一边倒下。
艾薇来不及反应。这时月见的力量接替了她的力量,那些落下的书本再次悬浮到半空,随即四散开,又各自飞向了书柜里原本的位置。
“你想出去吗?”
月见做完这一切才看向艾薇问道。
“当然了”
月见应该知道了今天祝祷会时她又去开窗户了。艾薇想道。
“等你可以打开那扇窗户了,那你就可以出去”
月见看着艾薇认真承诺。
“和你的朋友一起”
月见又继续补充道。
“你都知道?”
艾薇有些意外,她有预感月见一直知道爱德华的存在,但是她并不确定。
“嗯,爱德华是个很好的孩子”
月见想了想随即对爱德华做出了简单的评价。
“爱德华和我说了很多外面的事情,我也想出去看一看”
艾薇低下头扣着手边的书页小声说道,她一个人闷在顶楼真的很无聊。
“艾薇…对不起”
月见看着艾薇低落的模样缓缓说道。
“没事,我会打开那扇窗户的”
艾薇知道月见有他的理由,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月见并不是坏人,教导她时也很是温柔诚挚。
何况现在她有了月见的承诺,这让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你会的”
月见依旧是温柔微笑的模样,他相信艾薇的力量。
艾薇从苏醒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她控制的很好,或许用不了两年她就可以离开这里。
不过,现在艾薇厌烦的情绪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再加上他听莉塔夫人提起爱德华要去军校…如果他再困住艾薇,恐怕艾薇的情绪会更容易失控。
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失去控制那将会是很可怕的存在。
“月见,常安他也像我这样吗?”
艾薇想起要去军校的爱德华,到时候见到常安他一定很开心。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常安也是神族,他也这样被控制过吗…
“常安也有过。许多年前有过一次意外,从那之后将军才开始想要控制神族”
月见似乎陷入了沉思,眉头也眉头紧蹙了起来。
“什么意外?”
艾薇急忙追问起来。
“那是20年前,我刚开始教导常安,那时除了常安之外还有一位同时被发现的神族”
“那是个怀着孕的女人,她身上被发现有神族的力量”
“她在分娩的时候力量彻底失控,摧毁了近半数军队”
“常安也在那年戴上了控制环。后来常安成为将军的搭档,许多年后将军才完全信任他,才允许他摘下控制环”
“意外发生的三年后,在外面的世界我们发现了昏迷的你,也蕴含着一样强大的力量,于是将军选择给你戴上了这个”
月见回忆起这些事情时,艾薇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透过眼神觉得月见有些难言的…惋惜?
“那个女人的孩子呢?”
艾薇忍不住问起那个无辜的孩子。
“他没有活下来”
月见看着艾薇回道。
艾薇听完眼神流露出悲伤,她有些心疼这个苦难的母亲和她的孩子。
“不过…我为什么会在外面的世界?”
艾薇想起刚刚月见的话,她忍不住喃喃道。
她一直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她应当也曾是黑土城的民众,应该一直生活在城内才对。
“黑土城的建立是为了保护仅存的健康的人类”
“但种子的污染是难以避免的”
“即使是掌握亚拉科技的黑土城…也很真正隔绝种子的污染”
“它们总会出现在人类身体内”
“黑土城的科技可以检测出人类体内的种子碎片”
“黑土城的人类每天都需要接受这样的检测”
“城内所有被种子污染的人类都会被流放到外面的世界,这些人被称为流浪者”
“我们猜测,艾薇你也是流浪者”
“黑土城的所有人类都有登记自已的基因密码,但是你的身上因为种子的影响,融合了许多生命体的基因,所以我们无法判断你的身份”
月见看向艾薇对她解释道。
“所以一开始,我是被黑土城放弃的污染物”
艾薇总结了一下月见和她解释的这些。
“额…是…”
月见难得有了语塞的时候。
艾薇继续看着月见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大部分人类被污染后,首先会在外表表现出其他生命体的特征。而被继承亚拉一族力量的人虽然被污染,但是仍会保留人类的外表特征”
“军队的人会跟着这个特征判断神族和流浪者”
“常安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往常的神族都是这样被发现的”
“但是,艾薇你很特别”
月见说起这些时看向眼神的眼神充满惊奇,和他第一次见到艾薇一样。
“我是被放弃又被拯救的人,是吗”
艾薇听完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是”
艾薇总结的很到位。月见听完忍不住点头。
“亚拉一族还真神奇…为什么会是我呢”
比起自已的奇遇,她觉得选她的亚拉一族更让她难以想象。
“或许,等你收集了所有的种子碎片,有了所有的记忆,你就会知道了”
月见想了想给出了自已的建议。
“也许吧”
艾薇无奈地笑着摊了摊手。
月见和艾薇说完这些后就起了身,他告诉艾薇今日的课程结束了,可以回去休息了。月见想,现在的艾薇大概无心再去集中精力训练了。
艾薇看着月见起身和她告别,随即转身走出了书屋。
而回到自已的屋里的艾薇则是看向紧闭的窗户,慢慢走了过去。
她集中精力在窗户上,漆黑的窗面上有一层黑色的膜状物,在艾薇的力量下忽然涌动了起来。
艾薇觉得自已似乎打开了什么一般,她的心跳也跟着黑色膜状物的涌动一起震动了起来。
她原来一直以为窗户上是贴着的黑色的壁纸,但似乎并不是这样。
黑色的膜状物随着涌动逐渐变成了液体,在窗面上粘腻着滑落下,而这黑色液体的感觉让艾薇十分熟悉。
她想起月见给她看过的那些污染物最后化成的黑色液体。
艾薇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滑落下的黑色液体,在接触到黑色液体的瞬间,显露出原本模样的玻璃窗面化成了无数碎片崩裂开。
她看向自已的手心,黑色液体已经融入自已的体内消失不见。
而窗外是漆黑的夜空和一望无际的黑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