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氧气一样,在无事发生的时候,永远不会觉得它不够用,而一旦有烦恼,那就会像在封闭的空间,深邃的海底一样,感觉消失的太快了。
炎热的夏季到了,夏天也放暑假了,在工地打工的父亲也回家了。
妈妈也和平常不一样了,说不出是好是坏,虽然没有每天打夏天了,但是似乎没了精气神,每天躺在床上,不说话,不动弹,甚至时常不吃饭。
夏天很担心,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即便妈妈每天都会打他,但夏天依旧很爱很爱她,挨打不过是小问题而已,夏天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是很快夏天的担心就被其他事情打断了,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妈妈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是废物啊!你说你还活着干什么?比死人多口气.....”
房间内夏天在自已睡觉的沙发上听着外面巨大且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他知道这是父亲又在骂祖母,至于辱骂的原因,无非是动作慢了,干的不满意之类的。
祖母是个农村常说的老霉子,也就是精神病疯子,平时会说胡话,但一般都会在自已房间安安静静的坐着,听妈妈讲,祖母年轻时就有精神病,是被卖过来这边的。
至于为什么之前妈妈给夏天找学时,夏天没发现父亲是什么样的,是因为那时候天还不像现在这么热,而且刚好是鱼多的时候,父亲每天都出去钓鱼。
现在天气热了,父亲天天待在家里,看到谁都一顿辱骂。
没错,就是看到,不需要理由,出去上厕所,会被骂,在屋里,他会进来骂,自已做饭吃,会被骂,吃他做的饭,会被骂,洗衣服,还是会被骂.....
甚至连他自已拾来养的狗,看到一边喂也会一边骂。
那恶毒的辱骂是夏天从来没听过的,就连外婆家的鸡被偷了,外婆满村子骂的话也抵不过父亲的1/10。
夏天不清楚别的地方,反正这里农村家禽丢了,只要满村的骂一圈,基本上都会回来,至于骂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围绕下一代,比如早夭,没屁眼之类的。至于为什么不骂祖宗?他个人认为是因为一个村子基本上都是一个祖宗...
..........
“天天躺个死猪似的,比死人多口气,活着干什么?”
“还不走去赶集,等天晌再走吗?”
夏天在自已房间内听着外面的声音,这是父亲来找妈妈出去赶集了。
妈妈也不想和父亲出去赶集,但是父亲脑子不太好使,三位数以内加减法甚至都算不出来,出去赶集买菜就是被哄,但是他又爱出去,尤其是在外面嗓门贼大的口出秽语,谁跟他出去谁都被骂。
“死了吗?还不开门!”
听见骂声,夏天穿上拖鞋开大门,开早了也不行,那样也会被骂,而且更狠,甚至就算站在大门旁等着随时开门也不行,会被这么骂:碍眼,立跟尸体似的,不如死了算...
“养你不如养条狗,看这死样...”
夏天一边开关着大门一边听着骂声,至于为什么不是祖母开关大门,那是因为她也受不了父亲的嘴,基本上是除了到饭点的时候,或者说天热下雨不可避免因素以外,祖母都会离开家,去马路边上坐着,或者去地里树荫底下坐着,到了饭点才回来。
夏天端着电饭锅内胆在水缸边淘米蒸饭。
晌午,父亲在厨房炒菜,至于为什么父亲这样的人会炒菜,是因为他嫌弃妈妈炒的菜不好吃。而夏天又被妈妈叫过去听她的倾诉,这算是家里每天的必备节目了,几乎每天妈妈都会被父亲气的打电话与人倾诉,而放假后这个人就是夏天。
“畜类在卖鱼摊子上非要买那一堆死小鱼,死鱼买也就算了,我在那讲价,他就在那骂骂咧咧,还说他看价钱就很合适,骂我是精神病,哪有人讲价,他卖东西的人说话的,在街上就引人看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人目头了......”
夏天坐在板凳上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附和,因为妈妈想要的不是沟通,她想要的只是倾诉。
“我说话你只要竖驴耳听就行,不要插嘴!”这是妈妈的原话,夏天也只能乖乖听话。
至于妈妈为什么对于父亲的称呼是畜类,夏天听听妈妈讲过,那是在他还没来的时候,过年时她包饺子,不想放太多酱油乌黑的,父亲就在大过年时把一盆肉馅给倒给狗和鸡吃了,还把客厅的玻璃门给砸了,直到现在那两扇玻璃门还是用纸糊的。
妈妈很生气,骂父亲:“你是畜类吗?大过年找事,围人看景。”
“我欢喜,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从那以后妈妈对父亲的称呼就是畜类了。
夏天也在事后问过妈妈为什么不离开,妈妈的回答是:
父亲是个畜类,说过妈妈如果敢走,他就要去把妈妈娘家给烧了,父亲精神病,过去被抓到过市里精神病的关过,真能做出这样的事。
其次是弟弟陈睿,妈妈如果走了的话,弟弟就不好过活,妈妈不舍得,如果带着,先不提给不给带着,光是活着都难,外婆家住不了。
夏天想起电视上说过的救助站,问过妈妈为什么不去那里。
没想到妈妈说在夏天很小的时候就去过了,里面的工作人员还给他买了饼干吃,但是没有用,不可能一直让你住着,还是会联系你的住处,叫大队的人来把你接回去。
外婆家不好蹲,外婆不喜欢妈妈,从妈妈的话语中夏天知道了妈妈小时候的生活。妈妈是外婆亲生的,但舅父却不是,因为外婆在生下妈妈之后的第二胎生了个死胎男婴,从那以后就不能生育了。
舅父是在妈妈7岁那年外婆从外地来的人贩子手上买来的,那时人贩子一共带来三个男婴,外婆多花了三百块钱第一个挑,外婆在三个男婴之中挑了长得最好看舅父。
妈妈说她清楚记得那天晚上,前面的邻居急冲冲的拍着木门吱吱作响,来通知外婆去“拾”小子,外婆和外公急匆匆的披上外衣,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铺着早就准备好的婴儿被褥,让妈妈在家看门。
直到三更天时,妈妈才看到外婆抱着篮子回来,外婆脸上的高兴表情,那是妈妈第一次看到,不是没有儿子整日喝酒的昏昏沉沉,也不是打完妈妈后又抱着妈妈哭的癫狂。
外婆坐在床上时不时掀起舅父的褥子,看着“小象”喜,同时和外公讲着自已有多聪明,多花300块钱,“拾”的这个又白又俊。
夏天知道妈妈讲的这些都是真的,不仅仅是他对妈妈的绝对信任,更是因为之前在外婆家时听舅妈说过要给舅父找亲生父母,妈妈问过外婆不怕吗,外婆不在意的说随她找呗。
照妈妈的说法舅父是那远地方的流氓妓女生的,不要了,才卖给或扔给人贩子的,被拐来的就没有几个是婴儿的,妈妈还说她上学的路上路边的沟里就有死婴,可以确定的是一开始是活着的,因为村上谁家死了小孩,都知道,只有被偷偷扔掉的才会出现。